第6章(第1页)
我俩的报复行为,就这样被迫中止了。
莫央帮我交的外出写生的那次车费和餐费,我一直没有还上,而且每天早上我还喝着她给的牛奶,虽然她从来没说过让我还,可是,这种不对等的友谊,让我不安。
在我心里,友谊就是,秘密交换秘密,笑容交换笑容,菠萝味棒棒糖交换草莓味冰棍,这友谊,才地久天长。
而我现在除了悲伤和泪水,自卑和脆弱,没有什么可以交换她明亮的笑容,甜蜜的糖果。
于是我更自卑了。
舅舅在某天收摊后,忽然推门进了我的房间。
天还没黑,屋里没开灯,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闻到一股鱼腥味道从他那件刚刚买来没有来得及脱掉的工作服上传来。
&ldo;舅舅!有事吗?&rdo;他现在是这个家里我唯一肯称呼的人。
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啊掏。
那件皱巴巴的脏污的大裤衩,裤兜里大概装满了烟盒、钥匙、记账小本和零散毛票,所以掏起来很费劲,可是他坚持不懈。
终于,从掏出的一把毛票里,捡出一张干净点的五十块,递给我:&ldo;这个,你拿着。
&rdo;那只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直直地伸到我面前。
我迟疑地接过来,这张散发着鱼腥的钱,此刻,在我的眼中,如此斑斓芬芳,我恨不得立刻将它放在鼻子前,狠狠地嗅一嗅。
窄小的窗户仿佛忽然阔朗起来,黄昏的天光流淌进来,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线,世界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ldo;她那个人,其实不坏,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和她计较。
&rdo;他说的&ldo;她&rdo;,当然是指舅妈。
好吧!看在舅舅这微小的慈悲上,我原谅她。
我点点头。
这五十块钱,可以给莫央重新买一份像样的拿得出手的礼物,也可以给我买一盒新的马利牌颜料。
我是这样计划的。
12
如果人生都可以这样按照计划来就好了。
第二天一放学,我就发现窗台上少了东西,花盆。
那盆种着鸢尾花的花盆,不知去向。
几个月来,它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依旧不死不活,苟延残喘。
我常常梦到在某个我无法预料的瞬间,一个静悄悄的夜晚,它忽然开了花。
那么,我就可以像妈妈一样,对着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