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页)
两人各自拿了船票,下楼从邮船公司走出。
欲雨不雨的梅雨天气,好象印度人的脸色一样笼罩在黄浦滩上。
在街头叫着客的黄包车夫,在码头上吃着臭油豆腐的苦力,骆驼一样拿着一根黑棒步来步去的红头巡捕,他们那超然物外的神情,好象没有注意到黄浦江头浮着有几万吨的外国兵船和巨舶的光景。
他们的午梦很浓,尖锐的汽笛声,嘈杂的机械声,都不能把他们叫醒。
他们是把世界征服了。
他们在和天地精神往来,他们的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们是返虚入浑,他们是等于&ldo;无&rdo;‐‐世界上就等于没有他们一样。
‐‐&ldo;中国朋友!我们明天在船上再见罢!我要回北四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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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教授抱着小儿坐上了一辆黄包车了,青年还立在公司门口。
‐‐&ldo;好!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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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准定到莫斯科吗?&rdo;
‐‐&ldo;到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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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阿丢1!&rdo;
1作行原注:adieu(再见)的音译。
‐‐&ldo;阿丢!&rdo;
h教授乘起车子走了,青年还忙立在n公司门前。
他心里横亘着一个莫大的问题,但不是征服世界的东方的精神文明,也不是未来的天国莫斯科;他是在踌躇着‐‐他今天中午在什么地方开饭。
他回上海五个月了,找事找不到手,也没有人可以攀缘,吃书籍,吃衣裳,吃到近来只剩着一张大学毕业文凭了。
他昨天决计把文凭拿到虹口日本人的当铺里当了四张五圆的老头票,买船票去了十五圆,余下的五圆便是他唯一的财产了。
他近来每晚上都在沪宁车站上过夜,吃中饭的时候大概是铜板十枚的两碗阳春面。
‐‐这面的名字他很喜欢:在这儿他很感谢东方的精神文明,因为东方人爱给一种不值钱的东西,加上一个超然物外的名字:阳春面、雪里红、荷花少、长手将军、花柳病、精神文明、国故整理、武威将军、欧化文、人生观的论争,等等,等等,等等。
青年踌躇了一会,在裤包中取出了四个铜板来向臭油豆腐担上走去。
他自己心里叹道:
&ldo;嗳,阳春哟!我只好从此和你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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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8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