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页）

周皓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20:10，也就说这通电话不过存在了十分钟。

十分钟能干什么？看个电影，不够；做顿美味的晚餐，不够；打个炮，也不够……

可它却把周皓这几年的糊涂念想断得干干净净，他又一次无比残忍地意识到：穷，有个凉凉的鼻尖，穷得只剩下自尊，那这日子就别想过安生了。

八点十分的苏川，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亮着灯，仔细去听，似乎还能听见楼上那对小夫妻咯咯笑的声音，只是周皓的这间小卧室里，却是如死水般的安静。

&ldo;江羽骞，我欠你的钱，我是要还的，我每个月还你两千。

&rdo;许久，周皓终于说话了。

小疯子长时间的思考结果，竟是还钱，这有点超出江羽骞的揣测。

江羽骞心疼地望着小疯子，他点点头，&ldo;嗯，还一千就够了，剩下的一千块是我的住宿费。

&rdo;

周皓有点累，他恍惚地走出了这间卧室，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脱了鞋，蒙上被子，但愿是闭眼到天亮。

江羽骞随之走到沙发边，蹲下身，他顶着严重的鼻音，&ldo;皓皓，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我下楼去买。

&rdo;

他俩的晚餐，就是小疯子随便应付煮的两碗黏粥，小疯子没喝下几口。

小疯子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客厅的吊顶，他跟江羽骞说起很多年前7月16号的那个晚上。

他说，他妈妈在那天晚上去世了，他赶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从a市回清江，可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为什么非得乘火车？因为火车票便宜，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坐的火车，还是硬座。

江羽骞靠在沙发边，也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敏感沉重，每喘一下，心里就咯噔疼一下。

小疯子还说，他有好多话要问他妈妈，他读大学期间，给他妈妈打过一次电话，没说几句，他妈妈就给挂了……肚子里的话，再也没能问出去。

&ldo;皓皓，你当时给我打电话，是要说什么吗？&rdo;这是个永远也避不开的问题，江羽骞终于又问了出来。

&ldo;我不知道打给谁，我谁也不认识，我说了他们也不懂，我想找个人，我想告诉他，我妈妈死了，我憋在心里难受……&rdo;

那个晚上，他在ktv纵情声色，身旁还跟着程子旭……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江羽骞依然清晰得记得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细节后的真相，竟是这么触目惊心。

如果他当时能够安慰安慰这个小可怜，如果他能够立即飞到清江来，抱抱这个小可怜，小疯子现在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点，也许他不会偏执到折磨自己的这种地步。

江羽骞听不下去了，他也不敢再设想下去了，他颤颤悠悠地站起身，走回了卧室。

他这么个家庭关系健全的人时而还会无故生闷气，气父母的疏忽，小疯子是怎么一点一点长大的？他妈妈死的那天，他是怎么想这个又爱又恨的女人的？

大约九点钟的当儿，江羽骞给贾临打了通电话。

贾临是他们几个朋友中，唯一一个，对小疯子展现过友好的男人，他甚至曾经劝过自己，让自己对周皓好一点。

&ldo;干嘛呢？大晚上的成心不让人泡妞吧。

&rdo;贾临的声音十分欢快。

&ldo;贾临，我难受……&rdo;

&ldo;你怎么呢？&rdo;

……

江羽骞走回了沙发边，他亲了亲小疯子，贴在耳边柔声问，&ldo;冷不冷？肚子饿吗？&rdo;

周皓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目光软绵绵地投向江羽骞，&ldo;想吃西红柿打卤面。

&rdo;

&ldo;我去给你做。

&rdo;

厨房里，依次传来打蛋声、清水煮沸的呼呼声，还有油烟机的哄哄嗡鸣，嘈杂汇聚于一处，那里就成了寻常的家。

周皓闭上眼，枕靠着沙发，他的嘴里哼起轻快的小调，脑袋左右摇晃。

哼一句，他对厨房里的男人的恨就少一分，哼一句，他对小孙的念头就减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