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页)
但是,我是一个上不得台盘的人,我很怕见官。
两个乔木都是我的朋友,现在都当了大官。
我本来就不喜欢拜访人,特别是官,不管是多熟的朋友,也不例外。
解放初期,我曾请南乔木乔冠华给北大学生做过一次报告。
记得送他出来的时候,路上遇到艾思奇。
他们俩显然很熟识。
艾说:&ldo;你也到北大来老王卖瓜了!&rdo;乔说:&ldo;只许你卖,就不许我卖吗?&rdo;彼此哈哈大笑。
从此我就再没有同乔冠华打交道,同北乔木也过从甚少。
说句老实话,我这两个朋友,南北二乔木都没有官架子。
我最讨厌人摆官架子,然而偏偏有人爱摆。
这是一种极端的低级趣味的表现。
我的政策是:先礼后兵。
不管你是多么大的官,初见面时,我总是彬彬有礼。
如果你对我稍摆官谱,从此我就不再理你。
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知识分子一向是又臭又硬的,反正我绝不想往上爬,我完全无求于你,你对我绝对无可奈何。
官架子是抬轿子的人抬出来的。
如果没有人抬轿子,架子何来?因此我憎恶抬轿子者胜于坐轿子者。
如果有人说这是狂狷,我也只等秋风过耳边。
但是,乔木却绝不属于这一类的官。
他的官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被誉为&ldo;党内的才子&rdo;、&ldo;大手笔&rdo;,俨然执掌意识形态大权,名满天下。
然而他并没有忘掉故人。
特别是&ldo;文化大革命&rdo;以后,我们都有独自的经历。
我们虽然没有当面谈过,但彼此心照不宣。
他到我家来看过我,他的家我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什么人送给他了上好的大米,他也要送给我一份。
他到北戴河去休养,带回来了许多个儿极大的海螃蟹,也不忘记送我一筐。
他并非百万富翁,这些可能都是他自己出钱买的。
按照中国老规矩:来而不往,非礼也。
投桃报李,我本来应该回报点东西的,可我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送给乔木过。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我自己并不清楚。
难道是中国旧知识分子,优秀的知识分子那种传统心理在作怪吗?
1986年冬天,北大的学生有一些爱国活动,有一点&ldo;不稳&rdo;。
乔木大概有点着急。
有一天他让我的儿子告诉我,他想找我谈一谈,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
但他不敢到北大来,怕学生们对他有什么行动,甚至包围他的汽车,问我愿不愿意到他那里去。
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