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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禁庭这几日,清懿发起高热,昏沉间只能意识到有人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
许是太劳累,即便身处囚车这样的环境,他也能睡着。
清懿很少有时间放空,尤其像现在这样,任由自己的思绪纷飞,神游天外。
昏暗的光线里,她看着对面这个人的睡脸,只觉人生是一场荒诞的戏。
溯洄一世,到头来,还是遇见这个人。
“想到要和我死一处,后悔了?”
他忽然开口。
清懿移开视线,避开他的目光,“我倒是越发看不懂你。”
二人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聊过天,一时都沉默了片刻。
“你老师身子还康健?”
清懿问。
“他好得很,还有力气骂我。”
袁兆轻笑,“上回离开江夏,还被他一通好打。”
清懿前世并没有机会能见到传说中的颜圣,只记得他在袁兆描述中是一个有趣且智慧的老头。
“为什么打你?”
袁兆眸光淡淡,平静道:“道不同了。”
清懿微怔,停顿半晌才道:“你从前做的那些事,都放弃了吗?”
袁兆没有半点迟疑:“对,放弃了。”
清懿愣住。
她记得晏徽扬曾说过,袁兆和他们的志向是不同的。
他曾苦读《农耕四时书》、关心百姓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和碗里的每一粒粮食;她还记得这个人是如何在金殿之上状告长孙迁通敌卖国,为枉死的英魂伸冤。
御宴初见,他说武朝之外还有群狼环伺,眼底满怀壮志。
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夜里,她亲眼见证他为那个目标努力了多久、牺牲了多少。
为了所谓的万世开太平,清懿再清楚不过,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
以至于,她从不肯让儿女私情成为这条路上的阻碍。
而现在,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放弃了”
。
“我能问缘由吗?”
袁兆垂眸,缓缓道:“世人都如蝼蚁,我亦是。
既为蝼蚁,过好自己一生尚且艰难,又何必顾念旁的。”
清懿看着他:“这是你真心的念头?”
袁兆也抬头望向她,目光夹杂着晦暗的情绪,“是。
记不记得警世通言里有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整本书那么多话,清懿却莫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
“从前我们看戏,台上的角儿们悲欢离合,不过是笔者写好的唱词。
大幕闭上,戏外人可还记得戏中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