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1页)
他心中茫然若失的感觉渐渐增强。
莫不是他想找人商量商量?还是向谁诉诉苦衷?只要有人跟他推心置腹地谈谈,哪怕对他表示一点同情,也是好的。
当然,他从书本上读到过,也听人家说过,怜悯是一种有损尊严的感情:既有损于怜悯者,也有损于被怜悯者。
然而,他仍然希望别人对他表示同情。
在这医院的病房里,听听别人的谈话,或者自己跟人谈谈,都很有意思,但此时他所渴望的并不是那种谈话内容和谈话方式。
跟男人们在一起,得保持男子汉的气派。
医院里女人很多,可以说多得很,但焦姆卡是不会愿意跨进她们那喧闹的大病房的。
如果凑在那里的都是健康的女人,经过门口时顺便往里面看一眼倒是会挺有意思,说不定能看到点什么。
但在这么一大窝子女病人面前他不敢正视,惟恐看到什么。
她们的病是一道比寻常的羞耻心更强的禁幕。
在楼梯上和穿堂里,焦姆卡经常会遇见这些女病人中的几个,她们颓丧得连病号长衫也不好好系,焦姆卡甚至可以看到她们胸前或腰下的内衣。
然而这种情形在他心里总是引起痛苦的感觉。
所以他在女人面前总是垂下眼睛。
在这里结识女人可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斯焦法大婶自己注意到他,主动向他问这问那,于是他也就跟她结识了。
斯焦法大婶不仅是一位母亲,而且还当上了奶奶,她脸上已经带有老太太们那种共同的特征‐‐皱纹和对弱点迁就的微笑,只是说话的声音像男人。
他和斯焦法大婶有时会站在楼梯顶上附近的什么地方聊好长时间。
别的人从来没像她那样满怀同情地听焦姆卡倾诉,仿佛她自己再没有比他更亲近的人。
谈谈自己,甚至谈谈他不愿向任何人透露的关于母亲的事,他会感到轻松些。
父亲在战争中牺牲时,焦姆卡才两岁。
后来有了个继父,虽然对他并不亲热,却是个讲道理的人,跟他完全可以相处,但母亲成了一个婊子(对斯焦法大婶,他没说出这个词来,可是心里早就下了这样的断语)。
继父离开了她,他做得对。
从那时起,母亲就把男人带到家里来,而她和焦姆卡住的只有一间屋子。
带了男人回来,就必然一起喝酒(他们还硬要焦姆卡也喝,可他总是不肯),而男人们在她家留宿的情形也不一样:有的到半夜,有的到早晨。
屋子里没有任何隔板,也并不太暗,因为路灯的光亮从街上映照了进来。
这简直使焦姆卡厌恶和感到恶心,这种事情他的同龄人想起来就会打冷颤的。
就这样,他念完了五年级和六年级,上七年级的时候焦姆卡走了,住到学校里看门的老头儿那里。
学校每天供他吃两顿饭。
母亲也不怎么上劲要他回去‐‐她倒是觉得松了口气,反而高兴。
焦姆卡谈起母亲来总是恶狠狠的,心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