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页(第1页)
似有若无的,似远还近的,就这么着捱在他不错眼的注视里头。
一时间竹叶酒也不香,果皮酥也不甜,真把个人烦杀了。
又过一刻,云箫韶酒杯一搁下颌一扬,叫画晴:“请来。”
众女顺着她看去,怎说的,太子爷几时立在那角上的?连忙起来见礼,李怀雍缓缓一步一步行来,叫起。
温言向云箫韶说:“今日的席合意么?你近日不安枕,脾胃也不健,因传他们一道乌皮鸡,补虚劳羸弱、制消渴,吃着还合口?”
他一面说,云箫韶一面与他让到上首,闻言一个字儿不提方才一起子的风波,只说可口。
众人听着,只道太子妃为人顺气。
再说这上寿,大家子有大家的过法,小家子有小家的过法,一应吃食席面上差一些,可规矩是一般,由来妇人小姐合坐,家里汉子不来一处,要来,这是天大的脸面和情分,足面儿的敬重恩爱。
这席中明眼人就说的,就太子爷待太子妃这个样儿,那徐姑娘是要挂脸,十成十是长脚短手兔儿病,眼睛红。
座上李怀雍似乎嗅得声气,没问云箫韶,问云筝流:“小姨,方才谁与谁合气红脸么?你告诉本宫。”
云筝流待说,云箫韶拦了,说:“谁合气?”
云筝流不管,白生生指头尖儿指着徐茜蓉。
李怀雍一看徐茜蓉妆扮当即明白几分,闲闲说道:“明日到正阳宫回母后,就说家里短少夏日清浅布料缎子,请她赐下。”
云箫韶睨一眼徐茜蓉,这人此时是如坐针毡上下没个安生,云箫韶道:“你说她怎的?她这妆花缎子是前儿我送她的,裁得衣裳精心,今日穿来特意谢我,你要挑她的不是。”
方才反打徐茜蓉,给多少没脸,这会子李怀雍听着也是情愿给云箫韶撑腰,云箫韶却一句不借他的势。
李怀雍也不望那一席看,嘴上问确切么,徐茜蓉少不得忍气吞声答是,这一茬揭过。
又陪一会子,看看时辰该他这太子爷离席,云箫韶忙把眼睛逡巡,想叫画晴叫人,一瞧,哎?这丫头,向来的稳重人,这会子怎双眉紧蹙、张头露脑?急急也是瞧云箫韶面上。
甚么事儿?借口更衣,云箫韶下席来,画晴袖子掩着拿出一枚金灿灿物什,云箫韶胸口一跳,领她进屋。
金灿灿的,是冯太后送的桂枝镯子。
“娘令俺每去查,”
画晴低着声,“里头凿开确确是空心儿!
不敢拿去太医院张扬,悄声往城中医家询问。”
云箫韶问哪家,别是母亲相熟的人家,可不好,画晴说:“我不知事?怎敢惊动太太的,悄摸望城西寻的几家。”
挨家问过,这几日云箫韶生辰忙乱,这才迁延到今日方办妥,告说:“里头填的官桂并黑沉散!”
黑沉散!
云箫韶当即眼前白晃晃一片,脚软气喘不止,画晴忙扶搊她坐下,又说:“娘,此物大毒,幸亏娘机警留着神,冯氏怀的好心!”
大毒,云箫韶那个不知道!
却说从前她的成哥儿怎么没的,好好的儿,怎就那轻易叫徐茜蓉养的畜牲唬风?原来她孩儿自从落地就不好,不强健,尤其易惊风,隔两间外头人开门起坐,他都要把魂梦惊醒着。
那时候李怀雍已不常来梧桐苑,云箫韶无法,托母亲金命白命请来太医看,说孩子是打母体里吃着慢毒,肝胆气弱,就是黑沉散。
黑沉散,黑沉散,那会子整座梧桐苑翻个底儿朝天,万般没有头绪,横竖想不起哪里进过甚黑沉散,只当是徐茜蓉水土并行使的暗招没防住,没成想,冤另有头债另有主,关窍在慈居殿。
画晴瞧她神色,细细劝着:“娘既知道冯氏安的心,防着就是,这东西左右也没上手,娘何故脸色唬得这白?”
不由得云箫韶脸上不白,她的仇人又多一个,她的了悟又多一项。
是她,她想得岔,她总寻思着借冯氏的手杀李怀雍,此一途,不通。
冯氏想让她死的心,和想让李怀雍死的心,一般无二。
若说徐氏或许想叫她十年后去死,冯氏怕不是想叫她立时去死。
拦路的,前有狼后有虎,没一个善茬儿。
道是天要绝人路?指望冯氏实与虎谋皮,还有什么法子能脱开李怀雍?云箫韶千万个没头绪。
她回到席上,依旧摆笑脸依旧做笑语,只是眉宇间终究添得一分沉重。
旁人瞒得过,甚至她母亲杨氏也没看出个端倪,可哪个能瞒过李怀雍?虽则后头,云箫韶做得周全,言笑晏晏拈一枝朱砂判请太子殿下赏脸,李怀雍依言与她戴,却怎看不透?她是做戏,是做给娘家母亲看,想叫母亲安心,是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