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页)
那天中午,我的眼睛还看到了一件奇特的事:一个长得还算伶俐的服务生捧着茶壶从林建法背后走过时,竟毫无征兆和原因地扑倒在坚硬的地砖上,脆弱的茶壶似乎知道落地会叫它粉身碎骨,所以死死地抓住服务生的手,只是壶里滚烫的茶水凭借着速度的力量,水箭四射,甚是放肆。
总以为,茶壶都完好没事,人更不可能有事,她妙龄正当,腿脚想必是够灵活的。
殊不知,居然动弹不得了。
剧烈的疼痛把她变成了废物,最后不得不几个人把她悬空地架走了。
我们都注意到,她被架走时,脸上重叠着悲伤的阴影,似乎以后她再也不能落地行走。
这件偶发的事情所蕴涵的意味,似乎是很多小说的追求(主题):偶然改变一切。
换言之,这件事具备浓厚的“小说性”
。
也许是触景生情吧,朱文颖向我们谈起了她已经耕作多时的小说,就是《南方》。
谈也是泛泛之谈,比如书名,什么时候开始写的,估计什么时候写完。
她认真地问我,《南方》这个书名怎么样。
我无言以对。
像人名一样,书名的重要性可以无限夸大,也可以无限缩小。
在我看来,她取《南方》这样的书名,有如你给子女冠名叫“国庆”
、“长江”
、“丽丽”
一样,体现的是一种无视其重要性的劲头。
这没什么错,只是——既然无视了,其实可以不征求意见。
我这样想着,牙关就咬得更紧了。
但思绪却十分活泼……一本只有书名没有内容的书,有时比一本内容翔实的书还要吸引我。
我开始猜度书的内容,是过去时,还是现代时?是言情的,还是说理的?是《高跟鞋》的后伐,还是《繁华》的挺进,还是纯然是崭新的开辟?诸如此类。
包括现在,我都一直在想。
这当然很无聊,而无聊正是我生活中的一个无法简化的形式和内容。
我知道,我的生活出现了问题,我还知道,问题首先出在我的内部,精神深处。
我并不年老,却已经过了几年老年人的生活,不爱出门,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
我耽守在家,满足于空洞的玄想和抽象的占有。
可以负责地说,我每天至少有一两个小时是在漫无目的胡思乱想中度过的。
这是一种单人游戏,需要技术和一点病态心理。
时间长了,我发现我有个奇特的才能,就是:我可以与虚无进行交流,并从中找到源源不断的乐处。
《南方》对我来说是虚无的,因为一切都不确定,我的乐处在于把不确定的东西确定下来。
这是一场有趣的战斗,而我明显是处于被动一方,要想取得胜利,必须要舍得放弃,采取从局部“歼敌”
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