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页)
家还是徒有虚名的家,国却是早就亡了。
我倾尽妆奁之资献与南明朝廷,只盼能唤回东风。
谦益不言,我亦不语。
这是为国,还是为着陈子龙,他早已经不再问,我更不会再提。
那个国寄托了我全部的信念,因为那曾是陈子龙的信念。
那个国是我全部的过去,见证过我今生的唯一。
山河寂廖,残梦终醒,南明朝廷苟延残喘,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麻木的瞧着谦益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终于撒手人寰。
钱公子在灵前嚎啕痛哭,所有的人都是素白的衣衫,屋内皆是白汪汪的帷幕,四处挂着丧幡,我披在头上的孝布生硬摩挲在脸畔,粗糙如砾,我竟然没有哭。
钱家上下皆道我没有良心,谦益,你视我为至爱,我只能待你为知己。
我终究是有负于你,这灵堂之上,连泪已gān涸,半生就这样遥迢无望的去了。
那些旧日的诗句,还言犹在耳,你荫蔽了我半生,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现世安稳,你却撒手去了,抛下我继续留在这尘世受苦。
尸骨未寒,族人却已经寻上门来,挽了太叔公出来说话,言道钱家家产,不能再掌控于我手中。
家产?
我漠然望着披麻带孝的族人,他们如一群láng,眼里幽幽发着噬人的光芒。
七嘴八舌搬出了祖宗家法,嘿,祖宗家法,甚至说我多年来并无生子,要撵我出门。
太叔公坐在堂中上首的大圈椅上,只嘟噜噜抽着水烟,我突然微微有些眩晕。
极小的时候院子里的妈妈也是抽这样的水烟,我在堂前咿呀学着唱词:&ldo;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rdo;
一个词转吐不过来,妈妈顺手用烟杆打过来,火辣辣得痛,却忍住不能吱一声,从头再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终究是都付与断井颓垣……
我终于缓缓道:&ldo;太叔公,此事等过了头七,我请阖族公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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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公慢条斯理的磕磕烟袋,说:&ldo;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只要今天大家说个齐全,也是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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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他泛着烟huáng的牙,只是一阵恶心。
这样的腌臜气如何受得?
谦益,方知你素日里曾替我抵挡了多少风chui雨洗。
我到底是负了你,如今难道竟保不住你身后这点产业?
我淡然道:&ldo;好极,就请太叔公宽坐,我命人去请阖族长辈,还有近支子侄们来公议。
&rdo;回首便吩咐婢女,叫厨房预备素宴。
他们松了口气,大约没想到我如此知趣。
我走回房中,暗暗写了封书信,命人送与知县,再出来亲自执壶斟酒。
阖族人都放下心来,我这手无缚ji之力的孀妇,最后还不是任他们宰割?酒过三巡,我陪笑道:&ldo;众位侄子陪太叔公坐坐,我上去开箱子取地契帐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