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1页)
&ldo;我受的苦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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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低声爆出这句话。
但他为什么低声说话呢?他感到羞耻吗?
&ldo;我受的苦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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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正常的声音说出,一边四下看看,仿佛期望有人听见似的。
而且如果不是觉得这话中有某种申辩成分存在,又认为他自己不值得向任何人为任何事申辩的话,他该大声喊出来的。
比方说,他的新书,他今天才买的漂亮新书‐‐他仍能想到这些书,仍能爱这些书。
然而他觉得已把它们遗忘在工作台很久了,像他搁置自己的青春一样。
他必须马上出门去工作了,他心想,已有人委托他设计一间医院。
他皱着眉看他那一小堆在雁颈台灯照射下的笔记。
不知怎么地,他受人委托一事似乎不是真的,不久他将醒来,发现这几个星期以来全是一场曼妙绮梦。
一间医院。
医院不是比囚牢还更适合吗?他一脸困惑地皱起眉头,知道他的脑子狂野地漫游,想到两星期前他开始设计医院内部时,他一次也没有想过死亡之事,想到他一心只想有健康和治疗的确切必要条件。
他猛然想起,他尚未跟安提起医院的事,这正是它似乎不真实的原因了。
她才是他的现实透镜,他的工作不是。
但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还不告诉她呢?
他必须马上出门去工作了,但现在他感觉得到他两腿那股每晚出现的狂热精力,它每每驱使他走上街头,徒劳无益的整夜走着。
这股精力令他吃惊,因为他无法找到可以缓和消耗这股精力的工作,也因为有时候他觉得可能只有自杀才能消耗这股精力。
然而在内心的极深处,而且十分违背他本意,他其实仍眷恋生命。
他想到他的母亲,感觉永远无法再让她拥抱他了。
他记得她曾告诉他,人性本善,因为所有的人都有灵魂,而灵魂一概是良善的。
她说,邪恶总是外求的。
因此当他想要谋杀蜜芮恩的情人史提夫时,他甚至有数个月的时间相信他是良善的,甚至在火车上看着那本柏拉图的书时,他也如此相信着。
他体内驾驭其行为的第二匹马向来跟第一匹马一样地顺从。
但现在他想,爱与恨,良善与邪恶,是共生在人心之中的,而且不只是因人而异的以不同比例存在着,而是所有的良善和所有的邪恶相存共生。
一个人只需要寻找两者之一的一小点便可发现全貌,一个人只需要沾到边即可。
所有的事物都有相对的事物相随,每项决定都有反对它的理由,每种动物也都有天敌,男性女性,肯定否定。
原子分裂是唯一真实的毁灭,打破宇宙单一律。
没有了相互依存之相对的事物,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存在。
在建筑物里,没有了阻挡空间之物体的情况下,空间能存在吗?没有了物质,能源可存吗?或者没有了能源,物质可存吗?物质和能源,迟钝和活泼,一旦被视为相对的事物,现在就已知是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