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页)
唯有痛苦才清醒么。
他是吃过不少苦,奶奶也并不从一开始便接受他。
父亲是个畜生,魏北是畜生的种,奶奶叫他小畜生。
他们父子是去向她讨债的,折磨这个女人一生。
折磨着她,从青葱芳华到双鬓斑白,像挤压着柠檬中最后一滴汁水,酸得令人牙疼。
奶奶意识清醒的那些年,极少给魏北好脸色。
这个女人以泼辣剽悍闻名街巷,老伴儿死得早,家庭与生活的重担落下时,她一声不吭。
在魏北的记忆中,奶奶以背影居多。
她总是背对他,从硬朗到佝偻,从健步到蹒跚。
魏北认为奶奶始终拒绝与他进行任何交流,他们明明是最亲最近之人,却也隔得最遥远。
魏北第一次向奶奶寻问亲生父母时,她的反应极其剧烈。
老人猛地摔了手中碗筷,拿着扫帚冲出家门。
不大宽的巷内充斥着尖锐叫骂声,奶奶似无处泄愤的母老虎,就那么吵嚷了一整晚。
“谁家贱婆娘再给魏北讲他爹,老娘弄不死你们!”
“魏北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没爹没娘的,谁他妈敢乱说话!”
“老娘今天就把话撂明了,有本事你们谁再嘴碎一个试试!”
奶奶骂得面红耳赤,直到深夜才关闭院门。
她走到魏北跟前,脸颊红的,眼睛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说话的声音有些鼻音,恶狠狠,却莫名柔了许多。
“魏北,”
她说,“你就当你爸也死了,你有奶奶就够了。”
那以后很少听见别人叫他野孩子。
最多在背后嚼舌根,骂几句孤儿。
魏北真就不再提及父亲,其实当做死了也好。
一晃多年不曾回来看他一眼,死不死的,差别不大。
魏父欠的债,当年少说也有几十万。
对于魏北和奶奶来讲,天文数字。
催债人闹上门,狠了命地砸东西。
奶奶挡在魏北身前,捂着他耳朵。
不让他看,也不让他听。
任别人闹腾,不说话,也不骂人。
更没哭。
“没钱,”
那天奶奶站在门口,逆着光,魏北突然觉得她矮了一大截,“你们就当他死了,我们没钱。”
魏北是从那时知道没钱的滋味,从那时明白“就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