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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揣着那盒盘尼西林离开,小赤佬一下翻脸,从腰里拔出手枪。
彼得在枪口下接受了这桩有辱尊严的交易。
我问彼得哪里买到的盘尼西林。
你知道,那年代盘尼西林刚发明不久,一滴药一滴金子。
他叫我别问。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可不要知道这类肮脏勾当……呵呵呵。”
接下去,他告诉我,被日本人抓获的五个犹太人里出了叛徒,又有一批更高的犹太社区领导被日本人抓进了桥头大厦。
日本人指控他们造谣惑众,诬陷日本当局。
他们原意是要阻止“终极解决方案”
的实施,但说不定会让德国人、意大利人、日本人将计就计,把犹太难民圈到崇明岛上,筑起与世隔绝的集中营,再逐批屠杀。
这就是为什么他冒生命危险跟世海做交易,他急需凑足钱,跟我逃出去,再设法把他的全家偷渡到澳门。
在我一场昏睡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德国人和日本人巨大的阴谋无声地进行着,如同乌黑的苏州河一样不可告人。
你知道我在垂暮时总想到什么?我想到杰克布说的这么一个现象:一旦迫害开始,就收不住,它的能量要彻底挥发。
它会乘着惯性,推波助澜,它的能量自然释放时,像性能量被释放一样具有极大快感。
没错,我觉得他是对的,那能量的释放肯定能和性能量释放时的快感相提并论。
甚至,那快感超过性活动的快感,否则它不会弄得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人同时亢奋。
我直到今天也为那种千万人、亿万人同时发情般的迫害狂热而疑惑。
阴谋稳稳地朝我的彼得湮没过来,可我却在昏睡。
彼得说:你必须帮我找到这个小赤佬。
我看着彼得,我的眼睛一定在说:啊?!
……
彼得说:詹姆斯这个小赤佬,简直耍流氓手段!
是在打劫!
我劝他别急,可能没那么糟糕,世海的同志们一旦确定那盒盘尼西林是真的,就会把欠他的另一半款项补上。
我抱住彼得。
我这样一抱就看不见他愤怒的脸了。
楼下电话响起来。
我竖起耳朵听凯瑟琳那没有动词的英文在答话。
我可以在楼上接电话,但我怕电话和杰克布有关,便快步跑下楼,彼得在我身后叫道,若是詹姆斯·温的话,告诉他一声,我有话跟小赤佬说。
我的慌乱脚步在楼梯上踩住了睡裙下摆,把裙摆和上身扯分了家,现在我可好看了:一手抓着裙裾和上半身接缝的地方,抓得它勉强掩体。
电话里的男人自我介绍是菲利浦的朋友,叫格利高利·黄。
寒暄了一两句之后,他问我钱是否准备好了,一千块美金应该够了。
黄先生,再给我一天,行吗?一天时间对于桥头大厦是老长的,跟日本人顶撞一句会怎么样,我不说小姐你也清楚。
小姐听说没有,他们把一个犹太社区领袖从很高的台阶上推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拖上来,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