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1页)
有一次他到旧金山去了一趟,去看看那些草芥之民,但是在踏上楼梯口的最后一刻他退却了。
他转过身子逃进了人烟稠密的犹太贫民区。
他一想到听哲学讨论就头疼,他偷偷地溜走了,他生怕出现什么草芥之民认出他来。
他有时也读报纸和杂志,想看看《蜉蝣》遭到了什么样的虐待。
那诗引起了轰动,可那是什么样的轰动呀!每个人都读了,每个人都在讨论它是否算得上真正的诗。
地方报纸讨论了起来;每天都要发表一些渊博的专栏评述,吹毛求疵的社论,和订阅者们一本正经的来信。
海伦&iddot;德拉&iddot;德尔玛(她是以花腔连天的喇叭和震天价响的鼓声被捧上了合众国最伟大的女诗人宝座的)拒绝在她的飞马1背上给予布里森登一席之地。
她给公众连篇累犊地写信,证明布里森登算不上持人。
1飞马:此处指pegas,希腊神话中有翅膀的飞马,是诗歌灵感的象征。
《帕提农》在它的下一期为自己所引起的轰动而自鸣得意。
它嘲弄约翰&iddot;伐流爵士,并用残酷的商业手段开发布里森登之死这个话题。
一份自称发行量达到五十万份的报纸发表了海伦&iddot;德拉&iddot;德尔玛一首情不自禁的别具一格的诗。
她挑布里森登的毛病,嘲笑他。
然后还毫不内疚地发表了一首对布里森登的诗的讽刺性访作。
马丁曾多次庆幸布里森登已经死去。
布里森登是那么仇恨群氓,而此刻他所有的最优秀最神圣的东西却被扔给了群氓,每天诗里的美都遭到宰割;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蠢材都在借着布里森登的伟大所引起的热潮大写其文章,把自己枯萎渺小的身影硬塞进读者眼里。
一家报纸说:前不久我们收到一位先生寄来的信,他写了一首诗,很像布里森登,只是更加高明。
另一家报纸煞有介事地指责海伦&iddot;德拉&iddot;德尔玛不该写那首模拟诗,说:不过德尔玛小姐写那首诗是带着嘲弄的心情,而不是带着伟大的诗人对别人--也许是最伟大的人--应有的尊重。
不过,无论德尔玛小姐对创作了《蜉蝣》的人是否出于妒忌,她却肯定是被他的诗迷住了,像千百万读者一样;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想写出像他那样的诗的。
牧师们开始布道,反对《蜉蝣》,有一个牧师因为坚决维护那诗的内容,竟被以异端罪逐出了教会。
那伟大的诗篇也给了人们笑料。
俏皮诗和漫画作者发出尖利的笑声抓住了它,社会新闻周刊的人物专栏也拿那诗说笑话,大意是:查理&iddot;福雷山姆私下告诉阿齐&iddot;简宁斯,五行《蜉蝣》就足以让人去殴打残疾人,十行《蜉蝣》就可以让他跳河自杀。
马丁笑不出来,却也没有气得咬牙。
此事在他身上的效果是无边的悲凉。
他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爱情在它的顶尖。
和这一比,杂志王国和亲爱的读者群的崩溃的确不算得什么。
布里森登对杂志世界的判断完全没有错;而他马丁却花了好多年艰苦的徒劳的努力才明白过来。
杂志正是布里森登所说的样子,甚至更为严重。
好了,他的歌已经唱完了,他安慰自己,他赶了自己的马车去追求一颗星星,却落进了疫病蒸腾的泥沼里。
塔希提的幻觉--美妙的、一尘不染的塔希提--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心里。
那儿有保莫图思那样的低矮的岛子,有马奎撒思1那样的高峻的岛子,现在他常发现自己驾着做生意的大帆船或是脆弱的独桅快艇在黎明时分穿过帕皮提的环礁,开始远航,经过产珍珠的珊瑚礁,驶往努卡西瓦和泰欧黑,他知道塔马瑞会在那儿杀猪欢迎他,而塔马瑞的围着花环的女儿们会抓住他的手,欢笑着,唱着歌给他戴上花环。
南海在召唤着他,他知道自己早晚是会响应召唤到那儿去的。
1保莫图思岛和马奎撒恩岛:保莫图思原文为pauo,疑为tuaotu之讹,与马奎撒思岛部为南太平洋的岛屿,靠近塔希提岛,属波里尼西亚群岛。
现在他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
经历了在知识天他的长期磨难之后他休息着,恢复着健康。
在《帕提农》那三百五十元寄给他之后,他把它转给了当地那位处理布里森登事务的律师,让他转给了他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