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1页)
三个人吃完饭,五婶去书房看梁堂语,那群人还没散,架起香炉茶桌似乎要秉烛夜谈。
她没搅扰,汤圆不能久放,炒了碗饭给梁堂语捂在锅里。
夜已深,茶罐明天还得上学先回院里睡了,魏浅予等梁堂语,吃了汤圆又在饭桌前喝桂花酿。
五婶也没回屋,坐在他身边打毛线织手套,手套断断续续勾了天,只做好一只放在针线笸箩里,浅灰色的线,针脚整齐细密。
另一只还差大半。
她给魏浅予试了试,毛线带弹力,正正好贴着手,魏浅予觉着可以,五婶来来回回瞅着不太满意,又把指缝地方拆了两扣。
“我看你爱戴手套做精细活,你手指头细,松了动作笨不舒服。
你别看外边卖的花样多,但自己织最舒坦合手。”
魏浅予看着她在灯下忙,盯得久了眼眶发酸,他妈去得早,剩下家里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哥嫂们有自己的日子,哥哥们有嫂子疼。
他是家里最小的,按理说会受不少照顾,但他和大哥从小不对付,大嫂每次都用冷眼瞅他。
二嫂虽然对他好,但嘴笨手也笨,手套围巾之类的都是领着和沈启明一起在商场买。
长大后魏浅予再不用人惦记,学会了糟蹋钱臭摆谱,穿戴讲究苏绣蜀锦镶金线的嚯嚯,怎么贵怎么来,现在想想,穿着也并不舒坦。
你喝醉了南角树杂草茂,魏浅予坐在亭下横椅上,面对黑夜中波纹起伏的湖水,满月在池子里,清风吹皱,光映在眼中明暗交烁。
“师兄。”
他背对梁堂语,带着点鼻音说:“我头晕。”
梁堂语知他今晚喝了许多桂花酒,刚才在荷风山馆就闻见身上酒味儿和淡淡桂花香,走近他身边,搓热手指,中指缓慢抵住两侧太阳穴缓缓按揉,掩着责备问:“今晚喝了多少?”
魏浅予说:“小半坛。”
梁堂语道:“喝这么多,准得难受,一会儿回去早点睡,半夜想吐叫我。”
他指尖温暖,力道不轻也不重,按的舒服,话也很好听,透着细致入微的关心,魏浅予整个身子都犯懒,顺势靠在他师兄身上。
池子里月亮是明的,风吹过来是热的,今夜静幽幽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梁堂语低着头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又随和,“我的眼睛辨不出红色,是天生的,医生说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治不好。”
魏浅予睁开眯成缝的眼睛,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个,眨了眨眼,从喉咙中“嗯”
出一声。
“四年前整个画坛都在变革。
我爷爷去世后,家里没有人挑大梁,六枯山水名声一落千丈。
我眼见传承凋零,手上又欠火候,心里干着急也没想不出办法。
当时年纪小,遇上开放,于是随大流跟着人家学变革。”
“我凭感觉摸索着画赋彩艳丽之作,参加过几次小展,侥幸没被人看出来,靠着六枯山水的名声卖过几幅。”
梁堂语用不轻不重的力道给他按摩,魏浅予靠在腹前,一部分声音通过腹腔传到耳中,嗡嗡地。
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传承断落,梁堂语也不例外。
人在走投无路时候,就算是一根麻绳都会抓住,看着团棉花都会当做踏板。
“沈家大展那日我见识了各样名画流派,或许是看不见红色缘故,转过一圈发觉多数画上颜料赘余,坏了原有墨骨。”
青绿和金碧重色,飞皴金勾重墨骨,各流派有自己的精髓和传统,旁征融合是进步,上色为添彩。
但那事的画坛大多是为了艳丽而艳丽,反而掩住了底蕴,实为本末倒置。
梁堂语垂眼看着魏浅予,“那时候有个矮子……”
“啊?”
梁堂语别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本想说孩子的,结果噎了下出口成“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