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但我和她之间只剩下一个月了。
在此之前的九个月,都被我拿来不知干什么了。
我们那时候一起在一个全封闭的学校做交流生。
交流的时间是一年,除去暑假。
这个学校口碑很好,因此被选中是莫大的光荣,而且学费全免,车票报销,食堂随便吃。
这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喜讯,于是我就去了。
交流生只有十几个,都来自别的地方。
卓周便是其中的另一个。
我和她排在食堂队伍里,她在我前面好几个人的位置,时不时撇过头来和自己的朋友说话,时而机敏地一笑。
她的性格是那样外向而奔放,你很难找到比她更容易自来熟的人。
我想起初开学时,所有的交流生都渐渐分别溶进了几个小圈子里,像一剂孤独的溶质。
卓周也不例外,不过她不是孤独的,而是喧闹的、热烈的,像是刮过冰冷平原的一阵热风。
那个学校和莱斯利?特兰巴契尔当年读的军校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它可不是军校。
它只是在制度上实行男女分开的制度。
为了节省教学资源,男女生轮流倒班上课。
在那颗行星上,我们被统一禁锢在校园里,那里分不出白天黑夜,教室里的窗户统一设定为永昼,寝室里设定为永夜。
每次放学以后,就看到教室里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这时候每个班的班主任就出来赶人,检查每一间教室,把我们赶回寝室‐‐&ldo;回去睡觉!
回去睡觉!
&rdo;因为过不了多久男生班就出来了,那时候太阳又马上升起。
同样,寝室里的太阳也是一升起就马上落下,因此是永远的黑夜。
我在永远的黑夜和永远的白天之间过了九个月,才完全确认自己喜欢卓周。
在她的家族里,她还算不上美人,我知道这一点,但她的眼睛天上地下无可匹敌。
此外,大概又是完全单调的生活给了我勇气。
那种学校总是一样的,储物柜、教室、休息室、寝室之间以冰冷的走廊连接,冰冷的辱白色灯光自天花板倾泻而下。
我在那时很安静‐‐多半是出于懒得说话,虽然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但就是懒得说话。
而且有的时候,我一说话,就有一种巨大的情感意图自眼眶喷薄而出,为此我也只好尽量不开口。
那种情感便是思念家乡。
思念我以前的同学,尽管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
思念我的家,尽管我的家人已经又有一个月没给我寄信了。
不是因为他们又去了首都,就是因为信息组组长分发电子邮件的时候懒得把乱码转成我的语言,所以一拖再拖。
但这些其实都不构成我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
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长久地坐在那里,望着某个方向,并在纸上画画。
本来没有什么现实的东西能羁绊住我画的内容,它们大多是龙、仙女和传说中的神怪,直到后来卓周走进了我的视线,我猛然想起我要画一画她。
但涂了好几稿都不能满意。
同时我知道,卓周会安慰每一个躲在女厕所里哭泣的人,只要我因为我的悲伤而哭上一场,我就能得到她的安慰,并将此当作今后最美好的回忆珍藏起来。
事实上有几次我坐在隔间里边抽鼻子边认真地赶作业时,她来敲门,柔声问我怎么了。
但那时我只不过在感冒,因此只能拂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