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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次在麻将桌上,女人们谈起钻石的市价。
香港两克拉是多少钱,澳门又是多少钱。
晓益脱口就冒出一句:不对,澳门是多少多少,还是什么什么质地,什么色泽,什么切工。
女牌友们一刹那间都给她震住了。
几秒钟后才有人问:晓益怎么这么清楚?网上看的。
没事上网上看珠宝?偶然的嘛!
……她抵挡住了进一步的集体盘问。
她之所以脱口报出准确价钱,之所以行家里手一般说出质地切工,因为洪伟刚刚给她买了一颗钻石。
将近一年的平静生活使她微微发福,更加胸无大志。
她觉得只要谁也不来揭下洪伟的假面具,还他以林伟宏的罪犯真面目,只要谁也不来点穿他的罪迹和在逃身份,她就有指望把这平庸快乐、胸无大志的日子过到底。
洪伟和林伟宏确实是很不同的,成熟老到,动作也去掉了年轻人的毛躁。
他在手术床上获得的新五官渐渐旧了,已和他曾经的脸亲和起来,不再撕扯。
这样下去,新旧容貌很有希望融为一体,酷似天然。
女儿在所谓的贵族幼儿园学了娇嗲无比的英文,爸爸妈妈不再被她称为爸爸妈妈,而是“爹地妈咪”
。
这就进一步帮着他们的新生活和旧生活脱钩。
所有的老照片都毁掉了。
她随身只带出来四五张老照片,两张全家福放在她的钱包里,其他两三张是女儿的,是她从别墅撤离时从客厅墙上抓下来的。
这天出去买菜,下起大雨来,掏钱时手太毛躁,把钱包落在了水洼里。
回到家她把里面的钞票和照片都摊平在厨房的瓷砖灶台上,一个女邻居来串门了。
她马上熄了炉子,停下烧到一半的红烧肉,把她请进门。
女邻居偏偏是来借生姜的。
她马上说自己家也缺生姜。
女邻居说不对吧,你厨房的小阳台上不是种了几花盆嫩姜吗?她马上说全吃完了。
她冒着在邻居中做“抠门儿”
的大风险,也要把女邻居抵挡在厨房外面。
那两张全家福可不能让她新生活中的新熟人看见,她们看见了,旧生活就找着了缝隙,会顺着缝隙浸染过来,毒化她的新生活。
光是照片上那个被洪伟替代的林伟宏,在女邻居那里就是个大悬疑故事,好好的男人不会破坏自己颇好的面容,去让手术刀手重新雕刻一个假相貌。
女邻居似乎暂时还没有把晓益看成连一块姜都不舍得给的抠门儿。
她坐在客厅里,把两只涂得花花绿绿趾甲的脚架在沙发凳上,双手托着后脑勺,东家长西家短起来。
谁谁的丈夫是酒鬼,谁谁的女人是二奶,谁谁的婆婆公公家产万贯……晓益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