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1页)
第二天,妈妈叫我跟外婆住几日。
她说:「我不会死。
我还要把女儿带大。
」
外婆每天打几通电话回家,妈妈都要接听。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心情,收拾残局。
还有,重新掌厨,开铺做生意。
是的,她只关门大睡了三天,谁见都不理,包括我。
然后爬起床,不再伤心,不流一滴眼泪,咬牙出来主理业务。
那是她很累,累得像生过一场重病……。
但她坚持得好狠。
原来请来的两个工人,她不满意,非但不加薪,且借故辞掉,另外聘请。
纵是生手,到底是&ldo;自己人&rdo;。
‐‐小店似换过一层皮。
而她,不死也得蜕层皮。
此刻,她明确地告诉我:「你爸爸‐‐在‐‐里‐‐头÷1」
我猜得出这三天,她如何拼尽力气,克服恐惧,自困在外界听不到任何声息的练功房中,刀起刀落,刀起刀落。
把爸爸一件一件一件……的,彻夜分批搬进那一大桶卤汁中。
他雄健的鲜血,她阴柔的鲜血,混在一起,再用慢火煎熬,冒起一个又一个的泡沫与黑汁融为一体。
随着岁月过去,越来越陈,越来越香。
也因为这样,我家的卤水鹅,比任何一家都好吃,都无法抗拒,都一试上瘾,摆脱不了。
只有它,伸出一只魔掌,揪住所以人的胃。
‐‐也只有这样,我们永远拥有爸爸。
任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在里头,翻不出五指山。
传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莫名其妙地,我由一阵兴奋,也有一阵恶心。
我没有呕吐,只是干嚎了几下。
奇怪,我竟然是这样长大的。
我提一提眼前这小桶陪嫁的卤汁,它特别地重,特别珍贵。
经此一役,妈妈已原谅了爸爸。
他在冥冥中赎了罪。
「你竟然不觉得意外?」妈妈阴晴不定:「你不怪责妈妈?」
怎会呢?
我一点也不意外。
一点也不。
妈妈,我此生也不会让呢知道:在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