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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秋玉,是从教坊司里逃出来的。
听说阎浮提州遍地黄金,坐在树下头顶都能掉出一块儿来,身边好些恩客都要去,他眼馋半年,终于寻到机会,随着来传道的比丘坐船逃来此地。
先前他听阿兄说,开国皇帝喜欢长得稚嫩的少年人,尚为帝姬时便收了百多个小面首,传位后在外云游,身边亦常伴着个面容清隽的剑修。
进入教坊司的男子每个人都有她的画像,每个人都想在外与云游的她偶遇时获得她知赏识,若有朝攀上高枝,不比一辈子在教坊司弹琵琶卖笑好得多?虽然秋玉亦是这样的想法,可是人生短短数十年,也不知何时才能碰见她,不如务实些,先去寻金子,将富贵求了,日后总有能见她的法子。
未成想今日!这泼天的富贵轮到他了!
“君上。”
他即刻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对芙姝叩了个大礼,那手放在额前,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
“不必如此。”
芙姝淡淡道。
秋玉不敢正眼看她,只能在脑内回忆着方才的初见。
君上的面容如画中无异,仙姿玉貌,不,她可比画中要生动得多!
芙姝看他耳尖红红,眼尾下垂的模样,倒像只兔子,那手仍恭敬放在身前,手背上有几处明显的冻疮,青黑发紫。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少女柔声问道。
秋玉瑟缩一下,将手背到身后:“洗,洗衣裳洗坏了,让君上见笑。”
芙姝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墙角,嘴唇微微勾起,她蹲下身子,用了些力度将他的手拉出来查探。
秋玉猛然抬眼,瞧见她在笑,羞得整张脸都红得像只熟虾,他呼吸急促,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香,却是更急了。
芙姝垂目道:“你这只手是弹琵琶的呀,要小心爱护才是,怎的去洗衣裳了呢?”
秋玉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君上的尊容近在咫尺。
她神情专注地望着他手上的伤口,她是那样美,美得那样惊心动魄。
见秋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瞧,芙姝并不感觉冒犯,只是淡淡地笑了。
刹那间如春风拂面,如冬雪初融,如芙蕖花开。
他被她这一笑晃了神。
芙姝又拿出伤药,细细洒在他的手心手背:“这伤药是我亲手制作,寻常伤口用完可不留疤痕。”
“不不不,如此贵重之物——”
“无需与我客气。”
芙姝干声制止道。
他瞥见芙姝颈上暧昧的吻痕,更觉眼前晕眩,口干发燥。
芙姝上完药之后便回去了,秋玉仍呆愣地坐在地上,红红的眼尾微微下垂,眼眶内蓄满了激动的泪。
他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心想她是否对他有些青睐?否则怎么会如此关心他的伤势?啊,她定是喜欢他才这样做的,不然怎么会对他笑呢?秋玉心中溢满自豪之情,他可是全教坊司最清隽年青的男子,不仅琵琶弹得好,伺候恩客的功夫也好得很。
他看着冻疮上淡黄的药粉,喃道:“不能去无热池了,这手要小心爱护才是。”
自此,秋玉不再去无热池浣衣了,他花了所有积蓄买了把琵琶,空闲时便在人前弹些艳曲助兴。
虽然比浣衣收入少些,但他的内心却无比充实。
晨起去外头上完早课,下午便能瞧见君上在楼阁外凭栏而望。
秋玉有些奇怪,她似乎是从塔顶走下来的,塔顶是那个人住的地方,秋玉见过那个人讲法,青面獠牙的模样分外可怖,为何她会从那处走下来呢?她不怕吗?许是大人物都住在那上面吧,秋玉想。
他连忙跑上楼,准备为君上弹奏一曲越人歌,却发现君上已不在那处了。
他环顾四周,这座佛塔极其宽阔,是六面楼阁结构,背光的东南面还有处露台,十分隐秘,许是君上想寻个隐蔽之处与他会面呢?秋玉索性放轻步子,悄悄走过去。
“啊呀,你轻些,怎么有这么多,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