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页)
这时真真切切地看去,连暮声远不如想象中那样纹丝不乱。
正相反,他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眉目亦被洗濯出幽幽的冷黑,整个人如空心木一般,枝干挺拔之中,透出望不见底的疲乏。
说来也可笑,他与连暮声仅仅一墙之隔,却皆已是世间无名之鬼。
“先生,先生!”
卖花童子道,“你我也不知道你要来寻谁,这一枝杏花您收下吧,访亲问友都能用上,算我答谢你帮忙拾篮子!”
连暮声一怔,道:“多谢。”
童子拣了一支最浑全的递给他,转身便道别了,连暮声默立凝视片刻,将这支杏花佩在了门上。
这呆子还不走!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梅洲君忽而听到了一声鸡啼,仿佛隔着数道巷子。
紧接着是 船舱之中,犹自笼罩着破晓前深黑的寒气。
舱底亦不平静,不知多少仓皇暗流推拥向渔灯笼罩处,浊厚到了照不透的地步,像是卷刃的厚铁,锻着丝丝鸽血红。
风雨如晦,谁能幸免? 也正因如此,梅洲君听出了一股冷定如铁的自负,这话和连暮声平素表露出来的气质迥异,绵里藏针般一闪。
梅洲君挑眉道:“这样狂妄,不像你连公子会说的话。”
连暮声轻轻笑了一声,道:“狂妄?一点贪求罢了,听闻与时局抗衡者,皆已死尽。”
“常有人说,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我倒记起一番和蚍蜉有关的争论,”
连暮声道,“曾有人为蚍蜉指一条生路,说是秋意如刀,草木摇落,与其霜冻而死,不如撼树求活。
又有一人驳之,不可,大树倒则天下倾,枯木未必能逢春,且去遮风避雨。
你说,该如何了结,如何决断?”
“你不是在问我,”
梅洲君道,“你连大少爷观一叶而知天下秋,心中早已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