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页)
杨一炼怔怔地看她。
“是的。”
葛珊紧紧地盯着三十六枚号码球在滚筒里翻滚,机停,一枚号码球滚出来,主持人拾起来宣布,“特别号码是——7。”
她垂下头,只肯给他们七天。
她的理智一路下令,在沉溺之前在深陷之前快点儿离开,七天,七天也许够她回味一辈子的了。
杨一炼低下头,他捧着葛珊的手,谁的眼泪掉在上面,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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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日吹着北风,日子一天天倒数。
没有计划和预筹,时间太短太短,转个身都来不及,太想把每一瞬都紧紧抓住,而心慌得厉害竟下不了手。
葛珊下午常常逃课过来,以后几天甚至连白天的课都不上了,她的书包里有一部借来的照相机,当杨一炼温柔地给她焐暖冰凉的双耳时,当他们笑闹着把手挤进同一只红色棉手套时,当两个人静静地拥在一起,只听到心跳如安详的钟摆时,她好想有谁,可以在圈外握着照相机,把那分钟定格,她的头脑如走马,拼了命地想记住每一个呼吸、眼神、微笑、温度、姿势、吐词,她快乐又慌张,甜蜜又焦灼。
他们每天都去那个小公园,天冷,公园里很静,天有时候是纯蓝纯蓝的,有时候又灰得像一堵老墙。
他们拉着手在里面一圈圈地走,走累了就坐下,淡青色的木横条长椅,坐下看冬天苍芜的草地,还有干净的树枝,就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那一刻不说话,她的头靠在他肩上,以为会这样到永远。
七天里他们只是这样过了,走的是石子混水泥路,逛的是荒寂清冷的小公园,吃得最好的一次是街口小店的大肉馄饨,一贯实际的葛珊还说服老板送了一碟酸菜。
这就是他们全部的浪漫道具和布景。
风从更北的地方来,有时候像刀片薄薄,他俩的脸都刮得红红,看起来却很美丽。
握住手的时候,她还要用一点儿力握紧,咬着唇使劲儿再加一点儿力,杨一炼以为她是闹着玩儿,怎知她是想确认此刻的拥有,还有放开前的不甘。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间万物,万物绵延更生千年万年。
他俩的七天,是瞬间喷吐哀感的顽艳焰火,光,明,热,烈,能不能含在口中,携在身上,藏在心底,从此千条阡陌,万个夜晚,都亮着,都暖着,不枉此一生。
第七天早上,下了冬天里的第一场细雪。
雪花纷纷地,慢而悠扬,睁开眼睛望天,它清凉地落在脸上,化得悄无声息。
两人都能很平静地谈论将来,杨一炼订了回d城的票,晚上六点的车。
在宿舍收拾行李,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你千万别去车站送我,我一向不喜欢别人送。”
葛珊笑答:“我也一向不喜欢送人。”
杨一炼道:“就是,很麻烦,人又多,得大声说话,大家都跟打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