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1页)
我们坐在一个两人包间里,关上门,绿绒窗帘紧拉着。
即使如此,她还是半天才摘下头巾和大蛤蟆镜,不时四处张望‐‐这点倒有些像猴三。
听我说到猴三临死前的嘱托,她眼圈红了,非常伤心地哭了一场,手捂着脸,泣不成声,泪水从指缝里透出来,把淡蓝色的眼影都冲没了,脸上涂的粉也划成一条条的。
她说了声抱歉,然后去洗手间补妆。
那三万两千块钱她没要,说送给我好了,她现在不缺钱了,有林总支持。
&ldo;这个碗呢?&rdo;
&ldo;也给你,不过有个条件……&rdo;她踌躇着,&ldo;你能答应不把这事说出去吗?&rdo;
&ldo;可以。
&rdo;
她拿出一只小巧的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沓钱,数了数,&ldo;这是八千,我只带了这么多,回头我再给你三万,买你手里的那张照片……&rdo;
&ldo;不用了,给你做纪念吧。
&rdo;我把那张她和猴三的旧合影递过去。
她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
她站起来,背对着我,像是怕我听到,诚惶诚恐的,声音甜得发腻,尾音像葡萄须一样绕着圈儿,&ldo;林总,你别急呦,我真是有事,对,一个老朋友,我马上就来嘛!&rdo;
我并没有难为她,只是觉得猴三太不值了,他那点钱能有什么用呢?
我们就这么分开了。
后来在候车室内等火车时,我在电视上又看到了她,不过不叫王美丽了,叫王菲菲,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她竞选的角色是那个满腹愁怨的林黛玉。
在表演里面的经典段落黛玉葬花时,哀怨的音乐中,她挑着个小筐,泪光盈盈,声声如泣血,可不知怎么回事,我眼前老浮现出猴三那张瘦脸,尤其是她唱到&ldo;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rdo;时,我突然很伤感。
都说人生如戏,戏里落花她都会怜惜,挖香冢哀悼,一唱三叹,那种投入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可真实人生里到死都念着她的猴三呢?被孤独地埋在冷冰冰地底下的猴三呢?怎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后来王菲菲又晋了级,接受采访时她哭着感谢了国家,感谢了老师,感谢了父母,感谢了林总,唯独没有感谢猴三。
我不想再看了,但最后的才艺展示部分还是吸引了我,她深情款款地唱了首歌,是猴三经常哼唧的《你好毒》,我又坐下来,竖着耳朵,第一次完整地听完了它:
你说我耍赖,才让你离不开,你说我自私,只顾着自己爱。
一阵阵暴雨随狂风吹过来,我左右摇摆差点就倒头栽,幸好我仍然有一点功力在,你触碰不到我致命的要害,卯上你只好自认倒霉活该,拽拽的样子你真的心太坏,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你越说越离谱,我越听越糊涂,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呜呜呜,打死不肯认输,还假装不在乎,你好毒……
她的声音低沉婉转,模仿张学友惟妙惟肖。
唱到&ldo;你好毒&rdo;的时候,场里场外的观众全都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和印有她头像的海报,跟着大声尖叫。
但所有这些都跟死去的猴三没关系了。
我又到了上海,去了福州路的博古斋,一个专门收购古物的场所,把金碗、猴三先前给我的几块填死尸的羊脂玉一起拿给一个管鉴定的。
他拿着金碗看了半天,突然神色大变,让我先等一等,他去叫个人。
十几分钟后又来了一个留山羊胡子的戴黑框眼镜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