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花已经上班走了,平安也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姜守良陪着老奶奶正在听收音机,高亢的女声不停地跳出一个个词汇:&ldo;……黑线……修正……文化战线……&rdo;
&ldo;这个播音员嗓音可真脆,跟小铜锣似的。&rdo;
老奶奶说着,伸手过去换了个台,其实这年代收音机统共也没几个频道,老奶奶拧了两下,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ldo;这个好听,唱得多高兴。&rdo;老奶奶乐呵呵听着,抬头看见福妞和安亮,就笑眯眯慢悠悠问道:&ldo;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啦?&rdo;
&ldo;奶奶,福妞她不舒服,请假了,您让她在家陪您几天。&rdo;安亮说完,又交代了几句,自己骑上自行车,赶紧去部队营房。
&ldo;不舒服啊?&rdo;老奶奶乐呵呵地招招手,拍着旁边的沙发叫福妞,&ldo;快过来坐着,怕不是有喜了吧?不舒服就在家陪着奶奶,要是有喜了,就听话请一阵子假,等坐稳了胎再去上班。&rdo;
福妞才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听了奶奶的话就忍不住害羞了,红着脸忙说:&ldo;奶奶,您说什么呢,不是。&rdo;
&ldo;不是?那就快点儿。&rdo;奶奶说,&ldo;奶奶就喜欢咱家添丁进口。&rdo;
田大花下班回来,便说起当天听到的事情,先是大学和高中,然后大中小学统统没法正常上课了。
&ldo;把平安给我叫回来,老实在家呆着,这几天也别让他上学了。&rdo;田大花叫福妞,&ldo;正好,你不上班他不上学,平安就留给你在家教他。&rdo;
大学老师给个小学生上课,绝对靠谱啊。
&ldo;想想我心里庆幸。&rdo;田大花说,&ldo;也幸亏安亮一直接送你上班,今天要是你自己去学校了,后果可真不敢想。&rdo;
&ldo;大嫂,你不知道,我看着他们把学校糟蹋成那个样子,我真想进去揍他们。&rdo;
&ldo;哪有那么简单。&rdo;田大花说,&ldo;你一个人,能够什么用?&rdo;
☆☆☆☆☆☆☆☆
安亮起初也只是怕学校里乱糟糟的,学生们都是些半大青少年,躁动,不安全。连他也没想到,整个城市似乎一夕之间,就变了个样子。
满大街都是青年学生,躁动而狂热。福妞被留在家里几天之后,跟安亮说想去去学校看看,她打电话请假都打不通。
大家最初都以为,学生们喊喊口号,发泄一下过剩的热情,很快也就该回到课堂了。安亮想了想,就答应带她去一趟看看。
这一次,福妞看到了更加骇人的一幕,学校几个老教授低头弯腰站在教学楼前,每人脖子上挂着个大牌子,狼狈不堪,伤痕累累。
学生们似乎大都去大街上喊口号去了,却还有一拨人,也不知是哪个系的,正在群情激昂地拿着喇叭批判老教授们。
&ldo;快看门外那个,是不是搞反动学术的姜茂玉?&rdo;
有个女生远远指着福妞尖叫。这个姜老师太让人嫉妒了,漂亮,相貌好,学历好,家庭好,嫁得好,哪哪都好,还是全校最年轻的老师,甚至比他们有的学生还小两岁,就在这师范学院里当老师。凭什么呀,这种人,教古文学的,全都是封建残余那一套,肯定是反动的,就是要打倒,就是要用来摧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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