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页）

《海上花列传》今有六十四回，题&ldo;云间花也怜侬著&rdo;，或谓其人即松江韩子云〔12〕，善弈棋，嗜鸦片，旅居上海甚久，曾充报馆编辑，所得笔墨之资，悉挥霍于花丛中，阅历既深，遂洞悉此中伎俩（《小说考证》八引《谈瀛室笔记》）；而未详其名，自署云间，则华亭人也。

其书出于光绪十八年（一八九二），每七日印二回，〔13〕遍鬻于市，颇风行。

大略以赵朴斋为全书线索，言赵年十七，以访母舅洪善卿至上海，遂游青楼，少不更事，沉溺至大困顿，旋被洪送令还。

而赵又潜返，愈益沦落，至&ldo;拉洋车&rdo;。

书至此为第二十八回，忽不复印。

作者虽目光始终不离于赵，顾事迹则仅此，惟因赵又牵连租界商人及浪游子弟，杂述其沉湎征逐之状，并及烟花，自&ldo;长三&rdo;至&ldo;花烟间&rdo;具有；略如《儒林外史》，若断若续，缀为长篇。

其訾倡女之无深情，虽责善于非所，而记载如实，绝少夸张，则固能自践其&ldo;写照传神，属辞比事，点缀渲染，跃跃如生&rdo;（第一回）之约者矣。

如述赵朴斋初至上海，与张小村同赴&ldo;花烟间&rdo;时情状云：

……王阿二一见小村，便撺上去嚷道，&ldo;耐好啊！

骗我，阿是？耐说转去两三个月啘，直到仔故歇坎坎来。

阿是两三个月嘎？只怕有两三年哉！

……&rdo;小村忙陪笑央告道，&ldo;耐覅动气，我搭耐说。

&rdo;便凑着王阿二耳朵边，轻轻的说话。

说不到四句，王阿二忽跳起来，沉下脸道，&ldo;耐倒乖杀哚。

耐想拿件湿布衫拨来别人着仔，耐末脱体哉，阿是？&rdo;小村发急道，&ldo;勿是呀，耐也等我说完仔了唲。

&rdo;王阿二便又爬在小村怀里去听，也不知咕咕唧唧说些甚么，只见小村说着，又努嘴，王阿二即回头把赵朴斋瞟了一眼，接着小村又说了几句。

王阿二道，&ldo;耐末那价呢？&rdo;小村道，&ldo;我是原照旧啘。

&rdo;王阿二方才罢了；立起身来，剔亮了灯台；问朴斋尊姓；又自头至足，细细打量。

朴斋别转脸去，装做看单条。

只见一个半老娘姨，一手提水铫子，一手托两盒烟膏，……蹭上楼来，……

把烟盒放在烟盘里，点了烟灯，冲了茶碗，仍提铫子下楼自去。

王阿二靠在小村身旁烧起烟来，见朴斋独自坐着，便说，&ldo;榻床浪来軃軃唲。

&rdo;朴斋巴不得一声，随向烟榻下手躺下，看着王阿二烧好一口烟，装在枪上，授于小村，飕飗飗直吸到底。

……至第三口，小村说，&ldo;覅吃哉。

&rdo;王阿二调过枪来，授与朴斋。

朴斋吸不惯，不到半口，斗门噎住。

……王阿二将签子打通烟眼，替他把火。

朴斋趁势捏他手腕，王阿二夺过手，把朴斋腿膀尽力摔了一把，摔得朴斋又痠又痛又慡快。

朴斋吸完烟，却偷眼去看小村，见小村闭着眼，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光景，朴斋低声叫&ldo;小村哥&rdo;。

连叫两声，小村只摇手，不答应。

王阿二道，&ldo;烟迷呀，随俚去罢。

&rdo;朴斋便不叫了。

……（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