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我是一个极致悲观的人,我常常幻想我大限那天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我甚至连我的结局都看到了。
但钟疏的出现让我暂停了这种绝望的臆想。
这人世间如此令人绝望,如同一潭泥淖,恶臭难闻。
而他鲜活,生气,意气风发。
他教我收余恨,且娇嗔,休自葬,勿恋逝水,苦海回身,免受孤身流放苦。
西狄扰境,钟家军出征的前一天晚上,钟疏躺在床上抱着我。
不谈国事,不谈边境,只给我描述他往日少年时候干过的混账事。
他说他的祖父刻板,常常抄着一根木棍要么候在后门那,要么等在墙根,等他偷摸着溜进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冲他背上来这么一下。
老头子看着气势大,其实手下不重,当时钟疏还以为是老头子年老了,身子弱,不愿让他伤心,每次都惨叫着冲出去,被他追得满堂跑。
又说祖父去世的那天,把他单独叫来了床前。
跟他说,他是所有子孙里头最像他的,少年时候虎,作天作地,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其实心里头软,说难听些就是有些优柔寡断,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他还说他这样的性子待在小城里头还好,钟家护得住他一辈子。
祖父一辈子从白身做到宰相,很是艰难。
年少时候满心都是苍生,结果到了中年,被沉疴痼疾的朝局所累,失望透顶,携全家老小回了故乡。
钟疏一直在说,铜壶响了好久。
等他安静下来,天边响起一声鸡鸣。
我依偎着他,默不作声。
好半晌,他轻声问我:「我要是走了。
你偷偷哭鼻子怎么办?」
我说了好长一句话:「那我光明正大在你面前哭,你哄哄我。
」
「哭吧。
哭完再哄。
」
我流了会儿泪又眯了一会儿,房外就有人开始催了。
钟疏让我继续睡,我摇摇头,为他穿上战衣。
穿完了以后,我从箱底拿出一块长命锁,是我小时候打的。
我给他戴上,吩咐他不许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