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1页)
她记起倾盆大雨中,她遍体鳞伤浸在酒缸,他拉她出来,问她血酒滋味足否,她反问他琼楼冷风凉否。
她眼见他从高楼跃下,险象环生,终是对他说,方才那一瞬,她觉得跳下去的,是她自己。
这大抵是她此生能道出的,最为浅显的表白。
她从来不信他,他是个太无情的人,到头来她的预感成真,这缘分就停在这里,既然擦肩,就无须再争辩。
她问自己,是否真的在意前世为他所害,到头来发觉这也算一种成全,涅槃重生的机会,是他给的。
她恨的,是她知晓当年他的手段,才真正明白,或许时至今日,她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并不在意段氏血脉,他随时可以弃她。
他毫无忠诚可言,可笑她还妄想做他的主君。
她莫名委屈,胜似冤愤。
可她也明白,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他并不欠她的。
她无言。
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心叹相思。
她不停地转动眼珠,直到瞳仁上的水汽都蒸干,凝成独属皇室的冰冷雍容,“父王,我并不能保长兄性命,却定会杀了段辜存,以报数年在野之仇。”
她面容清冷,带点憔悴,“父王若是心疼长兄,大可弃我而去。”
了尘大师感到真实的快痛死过去的心疼。
他骄贵无双的孩子,他最期盼的心爱人的孩子,什么时候竟成了人人都能舍弃的棋子。
他握住她的手,死一般的冰冷,他一字一顿,无比肯定地告诉她:“你长兄挡你的路,你自可杀他,任何挡你路的人,都该杀,父王在你身后,永远不要怕。”
了尘大师经历生死,早已不是当初仁善的昭廉太子,他所想的一切,只是拿回属于他们父女的东西,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他得天独厚的爱女,最好的选择。
他急急挽回她的自信,需要她相信自己的尊贵,绝非任何人手中的棋子,“尧姜这个表字,是我与你皇祖父一道取的,他愿你有尧舜之胆略,我却愿你有姜女之仪容,唯有十全十美的名字,才配得上你。”
她在娘胎里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象她的模样,无数次想象她的聪慧,后来如同所有父母一样,只希望她平安。
这样美好的简单的期许,终于被那场阴谋打破,他父女二人流落民间,她必须雄才大略,担起报仇重任,她要简简单单,就再也不可能。
没有人想过,也没有人敢想,另一种可能。
她本可避开一切,他父女二人,本可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这是懦夫的行径,也是智者的作为。
原本这江山万里,就是一碗上瘾的毒|药。
你死我活,即便胜了,白骨之上,高位落寞,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命运,总是在自以为掌握它的时候,取走你本以为不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