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1页）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妻子的弟弟，这种想法不时折磨着他，使他忍不住钻到神父的屋子里去，在那些潮气侵蚀、虫子至坏的文献中，寻找自己的出身的可靠线索。

他发现，一本最老的出生登记簿上提到一个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说他在少年时代曾受过尼康诺。

莱茵纳神父的洗礼，又说他当时曾想通过玩巧克力把戏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顿时产生一线希望，以为他自己可能就是十七个奥雷连诺当中的一个，他在四大本厚书里寻出这十七个奥雷连诺受洗礼的记录，但他们受洗礼的日期，离他的年龄实在太远，正在一旁受着风湿痛折磨的神父，从自己的吊床上望见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激动得不住地哆嗦，被血统的问题搞得晕头转向，便同情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ldo;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rdo;他说。

&ldo;那么，你就不要白白地折磨自己了，&rdo;神父满有把握地大声说：&ldo;多年以前，这儿就有一条街用过这个名称，当时的人都习惯用街名来给自己的儿女起名字。

&rdo;

奥雷连诺不觉气得浑身颤抖。

&ldo;哼！

&rdo;他说。

&ldo;这么说，你也不相信罗。

&rdo;

&ldo;相信什么？&rdo;

&ldo;奥雷连诺上校发动过三十二次国内战争，但每一次都失败了，&rdo;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回答。

&ldo;政府军包围并打死了三千多工人，后来又用一列二百节车厢的火车把尸体运走，扔到了海里。

&rdo;

神父以充满怜悯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ldo;哎，我的孩子，&rdo;他叹息道，&ldo;对我来讲，单是相信我们两人这会儿还活着，就足够了。

&rdo;

这样，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和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只好默认关于柳条筐的说法，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它的真实性，而是它能把他们从苦恼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随着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腹中胎儿的逐渐成长，他们越来越协调一致，在这座只需最后一阵风就会倒塌的房子里，他们越来越习惯于孤独的生活。

他们把自己的活动限制在一个最小的空间里，这空间从菲兰达的卧室开始，直到长廊的一角。

他们在菲兰达的卧室里，已经感到了夫妇生活的欢乐。

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给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写回信时。

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就在长廊上为未来的婴儿编织毛线袜和小便帽。

然而，房子的其他部分在破坏力的不断冲击下都已摇摇欲坠，首饰作坊、梅尔加德斯的房间、圣索菲娅&iddot;德拉佩德那个原始的寂静王国，都陷在房子的深处，就象陷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谁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走进这片丛林。

贪得无厌的大自然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奥雷连诺&iddot;布恩蒂亚和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他们继续栽种牛至糙和秋海棠，用生石灰划一条分界线，围住自己的世界，在早已开始的蚂蚁和人的战斗中筑起最后一个堡垒。

这时。

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头发很长，没有梳理，脸上现出黑斑，两腿浮肿，她那古希腊人似的柔和体形也由于怀孕变丑了，已经不象她提着一笼不合心意的金丝雀、带着俘获的丈夫回到家里的那一天那么年轻了，但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振奋精神。

&ldo;真见鬼！

&rdo;她笑着说，&ldo;谁能想到，咱们最后竟会象野兽一样生活！

&rdo;在阿玛兰塔&iddot;乌苏娜怀孕的第六个月，他们跟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也中断了，当时他们收到一封信，看得出这封信不是出自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之手。

它是从巴塞罗那寄出的，但信封上的地址却是用蓝墨水写的，笔迹工整，有点象官方的通知。

信的样子普普通通，无可指摘，但又好象是不怀好意的人寄来的，阿玛兰塔。

乌苏娜正准备拆信，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却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ldo;我不要看，&rdo;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