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男人过去曾经阔过,开车有排场,现在骑三轮车也穷讲究,好像怕什么人偷。
宁珏扫掉车上的废品,把女人放在车斗里,自己爬上,男人叼起一根烟抽着,烟雾轰轰。
三轮车上路了。
宁珏这才看见自己鞋子穿反了,袜子都破了洞,她是整栋丰收大楼里最体面的,还在少女时期。
躺着的这个女人会照应她,客人偶尔可怜她,送她丝袜和内衣,她在里面挑出自认得体的衣服打包给宁珏,怕她最好看的年纪平白无故地折损了漂亮。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宁珏在这女人的眼里只有漂亮二字,她是行走的青春,是往逝的岁月,是一方华美的图腾,短暂地令人嫉妒艳羡。
男人忽然说:“要是大病我可没有什么钱。”
“那你去死,平时她给你送腊肉送鸡汤你怎么好意思张嘴要。”
“此一时彼一时,我要还是大老板一定给你一百万。”
“扯你妈的蛋,你现在身上一毛都没有?”
“没。”
“那你枕头里面的六百块呢?”
宁珏戳人软肋,狠狠捅了过去,她不小心看到的,男人立即哑口:“是我要寄回给我闺女的。”
“放你妈的屁,你到时候又拿去赌,你出来跑了五六年你,真有骨气你早就回去了。”
男人的年龄大概能装下三个宁珏,但她毫不客气,用嘴刀子揭短,层层揭下来,揭得男人血肉淋漓,急眼起来,赌咒发誓:“我再出去赌我就是狗屎!”
“屁,你已经是狗屎了。”
“你看着吧今年,不,明年过年我保准攒够一千块回家去。”
男人摇头晃脑,放出大话来,宁珏想再戳他几句,但他急眼的时候蹬车就不用力,一路骂下去也没个结果。
她在丰收大楼这两位居民面前无法细声细气,一张口就顺嘴出来的市侩,装不出淑女来,她也打算放弃。
绕回最初的话题,要是真的用钱,她会从男人手里抠出几百块的。
但男人的话不错,大病的话,他们无论谁都拿不出多少钱的。
何况非亲非故,也犯不着为个妓女卖血卖肾去。
这时候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地想,要是这女人死了,二楼那片地方要归谁,怎么分才好,那些碗橱那些米面,还有拴在楼下的那只母鸡要怎么吃。
想了一会儿,宁珏意识到男人也在想这事,立即呸了他一声:“你怎么蹬这么慢?”
车立即变快了,两人都暗自惭愧。
接下来分工都客气了好些,一个人去敲开王大的门,另一个背着人拾级而上,把人扔在一张半新不旧的白床单上,王大揉着眼屎听宁珏说完寥寥的症状,拉上帘子,把床推到深处,把他们两个隔绝在外。
诊所里一股消毒水的气息。
宁珏和男人并肩坐在门外的椅子上,隔了条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