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谢怀庸默默听完,将目光投递到不远处的一道漆雕屏风上。
屏风有四扇,上绘春夏秋冬四景,但又与寻常的四景图截然不同‐‐
春之扇上,画的是一片星空,形如水勺的北斗指向东方。
夏之扇上,画的是两个装在彩色丝网中的鸡蛋,一蛋完整,一蛋破裂,显见是斗蛋失败了。
秋之扇上,画的是一块烧灼得通红的龟甲,甲旁放了一株果实累累的麦穗。
冬之扇上,画的是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美酒已沸,旁边两只酒杯,一只立,一只倒,流了一地琼浆。
四幅画都笔法精简,寥寥几笔,大片留白。
最后一扇的落款为&ldo;隐洲谢繁漪敬祝&rdo;。
谢知微顺着谢怀庸的目光也看向了这道屏风,眸光微闪,不禁叹道:&ldo;北斗东指喻春;孩童斗蛋喻夏;灼龟稻熟喻秋;绿蚁新酒喻冬。
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最可贵的是跳出了通俗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令人耳目一新。
这幅四景图当年于您寿诞上献出,多少人拍案叫绝。
三姐姐确实是了不起的人物,十九妹难望其项背。
但是‐‐&rdo;
谢知微说到这儿,直视着父亲缓缓道:&ldo;伊人已逝,不可再来。
总将十九与伊相比,对十九来说,不公平。
&rdo;
&ldo;老夫并未作比,只是感慨浮生如戏。
&rdo;谢怀庸说着,起身走到屏风前,抚摸着上面的画,指尖微颤,&ldo;枉我自诩神算,洞察天机,却在那一卦上,折了吾族最出色的孩子。
每每想起,总觉得愧对繁漪,当时明明岑夫子劝过,说有飓风之险。
&rdo;
&ldo;父亲不要这么想。
出发的吉日虽是您占卜算出来的,但三姐姐途中突病,拖了一天行程,才撞上迷津海的飓风,是谓命也。
天命……不可违。
&rdo;
谢怀庸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回到书案前,注视着谢长晏的功课,沉吟半晌道:&ldo;罢了,终是要活在当下。
&rdo;
当谢长晏再一次推开&ldo;悬阁&rdo;的门,走进书房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东窗前的高几上,铜炉里竟燃起了香,袅袅白烟萦绕在一室书卷间,增添了几分悠然之意。
她微怔过后,立刻跪下行了一个大礼:&ldo;长晏拜见五伯伯。
&rdo;
一人从垂挂的竹帘后缓步走出来,身穿道袍,手中握着一卷书,正是谢怀庸:&ldo;老夫昨夜方到家,你怎知书房中是我?&rdo;
&ldo;九哥哥不喜熏香。
&rdo;谢长晏一边回答一边抬眼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ldo;确实。
&rdo;谢怀庸淡淡一点头,示意她落座。
谢长晏忐忑地坐下,只觉脊背飕飕地冒寒气。
事实上,谢怀庸性格内敛,并不凶厉,但因为不笑的缘故,总令人感觉很难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