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
“我想去找他摆一摆。”
我说。
“去不得!
去不得!”
母亲吓得缩颈摆手,不时瞟着窗外,害怕有人偷听。
窗外一片墨黑,纵然有人站在那里偷听,也不可能被她看见。
这是她老人家的习惯性反应。
我想笑她,却又笑不出来。
母亲由于规矩守法,勤劳家务,严束子女,早在1956年就被摘掉了地主帽子,给予公民权利。
1957年我出事以后,她也被牵连地重新戴上帽子,予以监督管制。
她是钟鼓楼的麻雀,吓破了胆。
如今我又成了法定的阶级敌人,于她的处境显然更不利了。
为她老人家也为我自己考虑,我应该谨慎些才是。
“那我就不去找他摆吧,”
我说。
母亲这才放心了,微露笑意,两肘搁在桌上,灯下看我吃饭。
这也是一种幸福,在她。
六弟余勋镒是我的堂弟,同我共一个祖父。
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是亲兄弟。
槐树街余家的勋字辈男丁,按大排行,我是老九,余勋镒是老十六。
十字碍口,简呼他为六弟。
六弟小我四岁,高头大马,爱说爱笑,在本镇运输队拉架架车。
早在解放初期,他就离家参军去了。
在部队里,先是学医,后是做医务工作。
其间详细情形,已不可考。
他的双亲先后病死在三年饥馑时期,其状甚惨。
他的父亲,我呼幺爹,解放前抽鸦片,当过保长。
这对六弟在部队里的前途显然有不利的影响,所以未能入党。
双亲去世以后,他从部队转业回家,在本镇某医院当医生,娶了一位农村姑娘为妻,生活还过得去。
后来在工作上不小心,出了医疗事故,被贬到运输队去技车。
生活困窘,导致他的妻子回了娘家,形同离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