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
母亲正在忙着做晚饭。
“妈,你老人家好啊。”
我笑着说,心里想哭。
母亲很激动,双手在围腰上擦来擦去,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我向她老人家解释为什么要回来,让她放心。
在那阶级斗争的时代,株连治罪的年月,一个恶名昭著的大右派儿子回家来长住,显然会给她带来不光彩,甚至带来威胁。
可是我的那些解释,那些让她放心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还不停地点头说好。
她是心甘情愿被欺骗啊。
妈毕竟是妈!
这一夜住在本镇招待所。
王镇长来通知我,说我已被安置在本镇家具社拉大锯。
从此一拉就是六年。
6.大锯生涯
婴年趣事,多已遗忘,还记得母亲抱我跨坐在她的两腿上,握着我的双腕,一推一拉,一拉一推,随着推拉的节拍,曼声吟唱:“扯一锯,还一锯,吃口奶奶又来锯。”
逗我欢笑。
稍长,看见别家做母亲的也这样逗小孩,不过唱词更有趣些,如下:
扯一锯,还一锯,家婆门口有本戏。
请外孙,来看戏。
看饿了,吃啥子?牛肉包子夹狗屁!
光阴如白驹之过隙,一晃,人到中年,想不到我真的拉锯了,一拉就是六年。
这活路够燥辣,全不似“吃口奶奶又来锯”
那般有趣。
如今事隔十多年了,友人见面,总要问我:“看你这样瘦,也能拉锯吗?”
言外之急,颇有怀疑。
我笑一笑,只有一句很坦白的解释:“人要吃饭,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1966年5月3日是我拉锯的第一天。
联手罗绍和师傅,矮矮胖胖(我是高高瘦瘦),家在农村,比我大一岁,文盲,拙于言辞。
他引我入门,只有两句话:一句是“双手端平,亮出腋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