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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闻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好像要炸裂一般。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自己关在了房门之中,日夜想着这个问题,累时入梦,总会梦起二人曾经交好之时,拓跋野的温柔悉心,两厢重叠,逐渐转变成了失神之后,他的人物形貌。
而梦魇的最后,几乎都以一场同样的画面收尾,那画面让人陌生却又好像非常熟悉,仿若真的真身体验过一般——两年前的天灾发生后的悬崖山洞边,洞外混沌无光,唯有寥寥几颗星星,虚虚照下几率光泽。
江不闻模糊着意识,依偎在拓跋野的身前,迷愣恍惚之际,忽然抬首,看见他薄唇挺鼻,俊美如同天外来客,缓慢的心跳倏而急速起来,他动了动指尖,便将头向上伸了伸。
毫无血色的唇,就这般上前,与两瓣薄凉贴合在了一次。
这样的收尾在这一个月内出现了太多次,起初以为的心神作怪,在次数多了之后,逐渐抹上疑然。
当年在山洞里,江不闻主动献上的一吻,究竟是梦魇幻化,还是根本就是淡忘出记忆里的事实?!
行宫当中,江不闻扯起的笑意忽然僵住,脸上花糊一片,看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
他恍惚想起了几个问题:那日在雪崩之后,他以为拓跋野身死时,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地徒手刨雪?大悲失神之后,自己为什么会对拓跋野差别式的依赖?今时之地,得知宿敌死讯后,自己又为何心中作痛,难忍至极??——他对拓跋野的感情,当真只有知己之欢么?!
曾经的扑朔迷离在顷刻之间拨云见雾,江不闻深深吸了一口气,脑中轰轰作响,终于嗤笑一声。
他还是不相信,拓跋野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明明他们说好,要由自己,亲手了结他的。
长眉骤横,瘫在宫地之上的人,猛然站起了身。
……帝王寝宫,大殿门前。
陆云轻微冷着脸回去之时,先前跟在拓跋野身后,一位神似中原人的男子,正站在殿门外,静静等着他。
陆云轻一抬眼,对上他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以及眼下青黑,便已将那人的来意猜出。
“陛下金安。”
殿外,那日苏等他走到自己身边,右手抚胸,行了一礼。
陆云轻很快调整好了微笑,侧首示意侍从退下。
“使臣大人,何事前来?”
他明知故问道。
有关余绥之战,最后的战报,是十日之前,嬴丰大军全军覆没。
自那之后,所有关于大战的音讯全部断下,约莫军中送信的斥候也未被幸免,惨死在敌兵之下。
至于大将军拓跋野,是死是活,已无需多言了。
因而在嬴丰行宫之中,陆云轻才会对江不闻说出那些话语。
而现在看来,他想到的东西,那日苏也想的一清二白。
“不知先前,陛下与兄汗商议好的条约,还有无商讨的余地?”
大殿之中,那日苏面容憔悴,声音却是意想不到的清冷,狭长的眼睛平视着殿前台阶。
陆云轻笑着展开了一道奏折,没有立时应话,瘦白的指尖拂上奏折上的字迹。
这是一道有关前太子的处刑之奏,上面的言语慷慨激昂,弑父之罪为乱人伦,更何况弑的还是国之大父。
陆云轻看完那一张长篇大论后,慢慢提笔,在末端写上一字“阅”
,继而开口。
“寡人说没有,使臣大人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拿琅伞毒案有误、太子清白蒙冤,来作威胁了?”
台阶下,那日苏平顺的眉眼一顿,瞳孔不着痕迹地晃了晃。
陆云轻余光之中,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提笔的手游刃有余,便听台下人静默几息后,沉声开口。
“外臣不敢。”
陆云轻嗤笑一声,很快又恢复柔和,淡淡道:“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小可汗教予你这般做的吗?”
台阶下,那日苏眼底的讶然更加明显,一时没有忍住,微微抬眼,正对上嬴丰新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袖下指尖微颤,在除拓跋野之外,兵乱四起,子民何其无辜此话一出,方才还在忧心的人倏而抬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