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
唐玉藻弯着一双桃花眼儿,只低头拿抹布净着桌子,笑吟吟的,却是默然不语。
徐三娘眼上眼下,扫量着他,见他袖子湿了大半,多半是浣洗抹布时沾上了水,又听他腹中咕咕作响,可谓是蝉腹龟蛇,饥不可堪。
即如唐小郎事先所料,这徐挽澜,到底还是动了恻怛之心。
她心底暗叹一声,随即佯做随口一说,道:&ldo;你既没开过眼界,今日我便替你向阿母请情,让她允你出去。
等三桩案子了结,就带你东游西逛一番。
&rdo;
唐玉藻喜逐欢容,却是不敢就此放松。
徐三娘是一道关,徐阿母便是又一道卡。
若是讨了徐阿母的嫌,那他这如意算盘,真是不打也罢。
待到徐阿母打屋里头走出来,坐到这凳子上,徐挽澜把这话儿一说,徐阿母果然是不大高兴,皱眉道:&ldo;带他出去作甚?男人合该守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做奴仆的,便是得了宠,也不能生出那等歪心思来。
&rdo;
唐小郎闻言,心上一紧。
徐三娘却是不慌不忙,笑了笑,道:&ldo;有我看着,他敢生甚么心思?实在是阿娘你考虑不周,我才要带他上街一转。
&rdo;
徐阿母皱眉不解,嘴一撇,尖声利气地反驳道:&ldo;我哪里考虑不周?他能进咱们家的门儿,算不得是我的考虑?&rdo;
徐三娘饮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应道:&ldo;你瞧瞧他这衣裳,都是和贞哥儿混着穿的,且不说这衣裳短手短脚,极不合身,就说这主仆两个穿一身儿衣裳,真是足上首下,冠履倒施,没半点儿规矩。
等旁人来了咱家,把这事儿传出去,平白污了贞哥儿的名声。
&rdo;
徐阿母一听,立时没了脾气,但她这人,便是知道自己错了,也是死鸭子嘴硬,绝不服一丝的软。
她只斜睨着低眉顺眼的唐小郎,冷哼了一声,道:&ldo;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说。
赶紧出去赚银子,攒你自个儿的婚币彩礼去罢。
&rdo;
徐三娘立起身来,转过身去,边往门口走去,边负手而笑,道:&ldo;得嘞,我这做闺女的,这就给你赚买瓜子儿的钱去。
&rdo;
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挑眉看向唐小郎,朗声道:&ldo;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欢天喜地迎上来,也不枉我为你费这一番口舌。
&rdo;
唐玉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眯眼而笑。
他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当然,也没得换,这就带上薄纱遮面,提步跟了上去。
一主一仆到了县衙,唐玉藻停了步,候于人群之中,徐挽澜则是大步上前,行走如风,入了堂中。
唐小郎不曾见过这等场面,自是新奇不已。
他踮脚举踵,延颈而望,遥遥见得三班六房,立侍两旁,好似天师下界,煞神临凡,威严至极。
再细细看那一干吏役,虽都是女子,却个个生得人高马大,身躯壮实,更有甚者,面沾假须,须髯如戟,左臂雕青,右腿刺花,这副狰狞面貌,着实令唐小郎望而生畏,被吓唬得不轻。
他暗暗咂舌,忙又看向徐三娘,却见这娘子穿着青布衫儿,淡淡钗梳,玉珠坠耳,正笑容可掬,半弯着身子,与一跪在地上的小老头儿说些什么。
那小老头鹤发鸡皮,瘦骨棱棱,更有沉枷铁索在身,瞧起来十分可怜,这不是别人,正是那因着一块墓穴宝地,摊上了这一滩污泥浊水的蔡家鳏夫。
与徐三娘对打这一桩案子的,自然是穿着红衫儿,梳着高髻的秦娇娥。
而立在她身侧的,即是将蔡家老儿举告到衙门来的那妇人,因与蔡家鳏夫沾亲带故,姓氏也是一个蔡字。
两方垂手恭立,只蔡老儿因被收狱,不得不伏首跪在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