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页）

再进一步，这片道理不但没有救药的能力，实在恐怕还要更增加人的烦闷。

因为人家本来很烦闷，听说有一片好道理可以替他解决，当然高兴，等到看见所谓顶好的道理也不过如此，岂不使他更失望更烦闷。

所谓造福，不过是衣食男女;所谓负责任，不过是把衣食男女的功夫做得更好一点;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为什么要替社会造福呢?我为什么要对社会负责任呢?愈问愈不得其解，即愈增其烦闷。

但是这种烦闷就没有法子解决吗?有的。

原来这种烦闷的病源就是一个&ldo;找&rdo;。

他本来在那里找，你更引他去找，结果愈找愈找不着。

人生的意义与价值是不能找的;你去找，一定不能得。

&ldo;人生意义与价值在何处&rdo;

这个问题根本是不该当解答的，因为人生本无意义与价值。

人生无所谓有意义与有价值，也无所[谓无]意义与无价值。

所谓人生的意义，就是问&ldo;我为什么生活?&rdo;当他问的时候，就是想要&ldo;找&rdo;一个意思。

可是我们平常所谓意义，所谓价值，都只是日常的片段的零碎生活偶然应用的一个名目。

比如问&ldo;我现在为什么来讲演?&rdo;或者说是为的使大家可以多了解一点我的意思。

当人作如是分别时，实已先有一个大标的在，这大标的虽不必是人有意去建立，但无意中实已存在。

所谓意义，都只有对待此大标的而后可言。

比如说话者是为什么的，即是先已有&ldo;我要活着&rdo;的大标的。

合于这种大标的，通常叫做有意义;不合的就叫无意义，甚或还要加以屏斥。

这样的虽然比较的算大，但还是生活中的小段，不是绝对的，还是有所为的。

真正完全的整个的生活则不然;他不是关系于其他种种的。

整个的意思，就是绝对的，非片段的。

所有平常用的评算衡量，只能施于片段的生活而不能施于整个的生活。

平常因为把生活看成片段惯了，把找意义的态度养成了习惯，便不觉的也去施用于整个的生活。

其实整个的生活并不与其他种种有关系，根本说不到意义与价值。

我还可以说，假使（实际上不会有的）你经过种种的研究商酌，确定了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其实还不是你的真的人生意义与价值，因为你无论如何是一个后来的追加。

根本上&ldo;找&rdo;的态度就很可怜。

你生活便生活好了，&ldo;找&rdo;什么呢?根本的救济方法，便是放下你&ldo;找&rdo;的态度。

我只要一放下，便什么都有了：标的也有了，意义也有了，价值也有了。

所谓责任，只能对自己，不对其他;我的责任只有当下的责之于己者。

我觉得大家总是不重己的一面，总要向外拼命的去找，无论谁都是这样。

那种种情形，如贼入室，如鼠出洞，东张西望，总想着手一点而去，实在真正可怜。

我从前有一篇文章里曾有一段话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略述于下。

我们看着社会上一般人陷溺在不合理的生活中真是痛苦，真是可怜，不能不说几句话。

《东方杂志》译载罗素所作《中国国民性的几特点》说中国人不好一面的特点头一件就是贪婪。

这话在今日社会上贪风炽盛的时候，是无法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