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
在安详的佛乐中望着薛婕妤剃度的场景,媚娘不禁想起当年在感业寺那段痛苦的生活。
虽然她出家的日子并不长,而且已过去快六年了,但那时的相思苦闷、困厄寂寥和绝望无助还萦绕在她心间,甚至时常浮现在噩梦中。
多年的挫折令媚娘变得敏感,一番你死我活的宫廷争斗更使她意识到要居安思危‐‐究竟昔日的苦难是噩梦,还是今朝的繁华富贵只是场美梦?若是梦幻泡影,总有华筵尽散之日。
求佛祖保佑,但愿今生此梦不醒……
不过浮想联翩的却不止媚娘一人。
缕缕青丝飘然落下,薛婕妤衲衣在身、念珠在手,从此变成宝乘比丘。
与高祖皇帝的其他嫔妃相比她落发出家晚了整整二十年,但享有的荣耀却无人能及,亲手教导出一个皇帝,拜了一位天下最有名的高僧为师,在皇宫禁院中创立了一座寺院,还培养出一个三十三岁便担任门下省副长官的好侄儿,此刻她该心满意足了吧?然而薛婕妤心中竟油然泛起强烈的失落感‐‐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这几年她虽带发修行,心中何尝不是日日萦挂着雉奴?想起小雉奴在文德皇后的丧礼上哭得死去活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现在她的小雉奴已长大,是个成熟的帝王,不再需要她的照顾,不需要了……
三日典礼完毕,谢过众位法师辛劳,李治与媚娘双双向宝乘祝贺‐‐自此不再称师傅、婕妤,而称大师。
宝乘心虽惆怅,还是合十还礼:&ldo;阿弥陀佛,贫尼沐皇家恩露,窥佛法之门,感念陛下与高祖、太宗三代洪恩,愿为我大唐社稷诚心祈福,朝朝暮暮。
&rdo;
&ldo;难得大师发此宏愿。
&rdo;李治也双手合十,&ldo;朕决定,即日起鹤林院更名隆国寺,是为皇家道场,一应香火乃至佛节法会开支皆由太府供给。
今后朕若思念大师,便……&rdo;
话未说完却被媚娘笑呵呵打断:&ldo;陛下何其痴也。
大师已是出家人,非我等俗类,岂能轻易涉足凡尘?再者大师辛劳半生,也该好好颐养天年。
陛下切莫无故劳烦大师,可遣内侍旬月问安,问寺内所需时时供给,这才像天子礼佛的样子。
&rdo;媚娘有所忌惮‐‐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我与王氏相争时她之所以站在我这边,说到底还是为了她侄儿。
如今薛元超虽未当上宰相,但已是黄门侍郎,离宰相之位不过半步之遥,买卖既成人情也该散了。
这个老妇了解我太多底细,焉知日后不会背着我跟雉奴算计些什么,不得不防啊!
李治不悟,笑而点头:&ldo;还是媚娘想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