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他是个小人物,而他的一生,在哭嚎中,在一切绝念中,在一切弃绝后也就结束了。
尸体没有送行队伍,没有人为他至少煮一碗面、丢个卤蛋送行……警察局、收尸者,一个卑微“老芋仔”
,一朵比云还轻的生命,走了。
他的身影,那些温暖的嘱咐,带着乡音的安慰,打破了我们家中许多长辈灌输在我脑海因“二二八”
事件而深植的族群偏见,也使我后来在参与的政治行动中,绝不同意任何带族群偏见的政治语言。
当然也自然形成我曾与岛屿上熟识朋友们,重大的政治隔阂。
近日因某一事件,人们又谈起了“荣民”
,谈起了那些被时代彻底牺牲的人。
我想说的是:其实他们一直在我们身边,每个人,不管本省、外省,富贵贫贱,都会遇见类似的人物。
他们开计程车,当大厦管理员,在河床搬石头做苦力,开通横贯公路成冤魂……那些悲惨时代的卑微人物,一直在我们身边。
而我们对待他们的方法,大半擦身而过,因为我们的社会不只没有教导我们“同理心”
;相反地,它教导每个人观看的都是自己的、家族的、同一村落,或者同一族群的痛苦。
汉娜·阿伦特论述“极权主义之恶”
时,对此曾特别指出,那些信奉纳粹主义的屠杀者,只是没有深度,他们没有我们想象的邪恶,单单只是“不愿意设想他人的处境”
。
“因为所谓的人性,如果完全不设想他人的处境,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
同理心,知易而行难。
甚至有时候教育体系的大道理,例如“民族”
“爱国”
,恰巧是相反的“非同理心”
,我们的“团结”
来自于拒绝理解和我们处境不同的人。
“我们”
的认同,凝聚于排斥驱逐“他者”
的行动。
同理心,
不只要“舍不得”
别人,
更要“舍得”
自己。
不去苦苦追问自己
曾经的痛,
而是设身处地理解
别人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