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
那天阿宽在感冒,人不舒服,上山时睡着了,我停了车他以为到了,看窗外这么大雾,说:“这么大的雾你都开上来了,看来你的车技大有长进。”
我说:“还没有到呢,我就是看这么大的雾不敢开了,你来开吧。”
他说:“快到了,坚持一下吧。”
我说:“你不怕我开进山沟里去?”
他说:“没事的,开慢一点就是了。”
我再开时,他问我:“你紧张吗?”
我说:“有点。”
他说:“开车时适度的紧张感是最安全的。”
我开车时,他经常告诫我一句话:车速不要大过车技,谨慎不要大到紧张。
也许是当过老师又写过诗的原因,阿宽说话总结能力很强,总是提纲挈领,深入浅出,切中要害,很容易让人接受并记住。
他曾写过一首诗,是反映我们地下工作者的,我觉得写得很好,第一次看到时我感动得哭了,因为我觉得它写出了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和阿宽遗体告别时,我心里一直在默诵这首诗。
现在,我每天早上醒来,总是要默念一遍这首诗——
清晨醒来
看自己还活着,多么幸福
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
都可能是最后一个
我们所从事的职业
世上最神秘,最残酷
哪怕一道不合时宜的喷嚏
都可能让我们人头落地
死亡并不可怕
我们早把生命置之度外
二哥的会所据说最初是清朝大臣顾同章的闲庭。
顾大人是广东潮州人,到南京来做官,水土不服,经常上吐下泻,人瘦得跟晾衣竿似的。
下面人给他找来一位风水先生,把四周的山走遍了,最后在这个山坞里给他选了这个向南的山坡,让他在此地建凉亭两座,茅舍一间,瓦房三间,月末来住上一天,夏日晴天在凉亭里下棋喝茶,在茅房里如厕,雨天冬季自然是在瓦房里避寒取暖,喝补汤,吃海鲜。
顾大人照章办事,一以贯行,果然不吐止泻,身体日渐长肉,赢得寿长福厚的圆满。
因之,后来这地方盛传是块风水宝地,房舍几易其主,被几度翻修重建,规模越造越大。
最后接手的是孙文挚友、同盟会之主黄兴,他接手后这里成了同盟会经常开秘密会议的地方,为安全起见,在房子里挖了地下室和暗道,暗道一米多宽、一百多米长,直通对面山坡下、山涧边的那片巨石堆,出口处隐在几块大石头和灌木丛中,很难发现。
黄兴去世后,房产一直在黄兴后人手上,二哥正是从黄兴后人的手上买过来的,当然是花了大价钱的。
如今,茅舍早不见了,凉亭依然在后院风雨着,当然也是几经修缮过的。
现在的凉亭正眉刻着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几个柱子和横梁上有孙文、黄兴、于右任、宋教仁等人写的楹联。
以往,天气好时,我们总是到亭子里去说事,这天因为雾大,二哥领我们去了会客堂。
客堂在一楼拐角处,一面向着山外,一面迎着后院,向着山外的墙上没有窗洞,窗户都在对着后院的墙上,是两扇木格子大玻璃窗。
我进去后,一边给高宽泡茶,一边看着窗外,在漫漫迷雾中,我看到凉亭里有一个人影,时而金鸡独立,时而抱柱翻腾,像一个武术高手在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