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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要一走了之吗?”
冯老板的老板脸已经收藏起来。
现在这副脸不伦不类,病人倚痛卖痛,老人倚老卖老,情侣玩苦肉计,都有。
“您要是再跟我说假话,我肯定会走的。”
彩彩说。
冯大老板释然了。
一个保证接一个赌咒,五雷轰顶、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全咒出来了。
他受的教育一到这种时候就露了馅儿。
“那你听我一句话,好不好?冯总?”
“叫我冯哥。”
彩彩认真的样子让冯焕越看越爱,爱都在眼睛里,让她不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
他拉住她那一旦握成拳就可置人于死地的手,头一偏,逗她似的:“怎么了?就不能有个花白头的老哥哥?”
“那你先得听话。”
“保证听话。”
“手机交给我。”
她把他的手机拿在手里,它沉甸甸的,黑色的,功能繁多,看上去也像一件凶器。
那些坐在马路边水泥板凳上的老头老太和冯焕之间隔着的,就是一个手机世纪。
他在此岸,他们在彼岸,而彼岸少了多少烦恼,多少凶险?他们坐成一排,以狗和鸟为伴,隔着一个漫漫的手机世纪骂所有的“变”
——菜没菜味儿、肉没肉味儿、人没人味儿,连唱戏都没戏味儿:人家这儿唱着戏,那儿手机左响一下右响一下。
因此一切的“变”
跟手机都有关系。
彩彩把所有信息都删除了。
当着冯焕的面,读也不读。
一眼都不看,把所有危急的,险恶的,下流的,一笼统全部删除。
她把那个武器般的手机放进自己的皮包,脸颊一松,提起的胸脯也顿时放下。
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是她童年完成了家庭作业之后的,也是少年时出了考场之后的。
更是打了一场艰难的比赛之后的。
冯焕一看她这一刻的脸蛋儿,也顿时眉目开朗,没有槽牙的嘴动了动,像是要动出一句两句流行歌来。
一切都表明:去它的吧,我们要过好日子了!
好日子是以一副新的假牙开端的。
配上牙出来,冯焕要彩彩开车到王府饭店,点了一桌菜。
吃了晚饭,他又要去南城听相声。
相声听到一半,他们从城南直奔亮马河。
他让彩彩推着他沿着河岸散步,他们谈彩彩的各场比赛,谈他的女儿莹莹。
一谈到他和彩彩的将来,他就听出彩彩静默中的紧张来,他便心虚地打趣一句,谁知他能不能活到那个将来。
他们在河边待到夜深人静,彩彩竟然飘飘然有些浪漫感觉了。
看来夜晚跟她的浪漫感觉有关,因为她看不清她伴侣的残疾和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