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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声一听就是瘫痪人的嗓音。
补玉从来没听过瘫痪人的嗓门儿是什么样,但她这时马上断定,人要是不瘫到那个程度,一定出不来那种叫声。
她走进瘫子的屋:“哟!
冯哥今天穿这么精神?”
补玉从来没有当面叫过瘫子,因为他不让她捞着机会叫他。
他不让任何人捞着机会直接跟他说话。
但他今天一嗓子“补玉!”
叫得老熟人似的,补玉就放肆起来,把这个老爸岁数的冷峻残废人叫做“冯哥”
。
冯哥一进她的店她就知道他要是不瘫,一定是人中之王,就是瘫也瘫得风度翩翩,花白板刷头,根根发丝都干净闪亮喷香,浅茶色眼镜终日架在端正的鼻梁上是为了别人好,怕人被他锋利得带点凶光的眼睛伤着。
这天上午他一身白,补玉现在也懂了,那叫“高尔夫衫”
。
“补玉,你今年多大?”
“虚岁三十。”
补玉半边屁股搁在书桌角上,“冯哥头回来住店,我还不到二十六呢!”
“问你个事,你把门关上。”
补玉想,这家伙是真瘫假瘫?
她笑嘻嘻地说:“问吧,眼下这个院子都是咱俩的。”
“关上。”
瘫子做主做惯了,对不服从的人就这样烦躁地一闭眼,一挑鼻尖。
他长了个发号施令的鼻子,鼻尖又挺又直。
补玉只好服从,一面说:“漂亮小嫂子回来,别打翻醋坛子啊!”
她眼睛同时溜到他脚上,看它们是不是真废了。
它们套着一双上等皮鞋,给摆成外八字,那脚要是活的,一定怪受罪。
“我问你,补玉,你这店一年挣多少钱?”
补玉的笑容干巴在脸上。
补玉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脸很难看。
这是个瘫警察,还是个瘫税务官员?
“要是不想回答,就别回答,不然你回答了也白搭,因为你会给我个假数字。
放心,我不是警察也不是税务局的。”
瘫子冯哥嘎嘎嘎地笑起来。
补玉发现他笑起来很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