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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要照顾前后都有听众,因此音量放得很大。
他说:里昂你知道吗?王阿花找了个工作,上星期三去面审了。
你知道工作是干什么的吗?就是在台灯罩上画工笔画。
画一个灯罩十二块钱。
不错吧?其实画一个要不了一小时。
王阿花眼睛都画成斗鸡眼了,阿花对吧?他拍拍金发女郎的肩。
我这才明白过来,金发女郎的名字叫王阿花。
海青说:怎么样?王阿花这名字棒吧?是里昂勾搭她前期为她起的。
他又说:阿花,我沾你的光,今年冬天可以享受暖气了。
唉,里昂,你上次出车祸的钱,什么时候保险公司才能赔给你?
里昂一声不吭。
你小子是不是已经把钱贪污了?告诉你,你不还我我只好一直让王阿花画灯罩画下去。
她毕业作品画不出来你的罪过。
阿花,你心里有数:谁是真正的吸血鬼。
里昂说:你们那儿有吃的没有?
王阿花说:有,海青说:没有。
俩人同时开口。
然后海青说:王阿花就这点没劲,除了实话什么话都不会说。
王阿花是个寡言的女孩,同意什么不同意什么都是笑笑。
但从她的笑中你看得出她的同意和不同意都是多么肯定,多么执拗。
进了海青和王阿花的家,我发现它是个旧仓库,非常辽阔荒凉,天花板有两层楼那么高,窗子巨大,上面有无数块玻璃。
一些玻璃碎了,被三合板取而代之,没碎的玻璃全成了铅色。
里昂的手忽然捏了一下我的手,对我耳语:别露出你的恐惧。
我对他笑笑,他也对我笑笑。
在凯迪拉克车厢里,我和他中断了对话,而对话之下的却都在进行。
了解在持续的无言下面飞快成熟,此刻我们相顾一笑,已熟得令人怦然心动。
海青和王阿花进门之后就飞快消失了。
里昂把我领到一个空荡荡的场地,一个电炉在赤裸的水泥地面上,上面坐了口不锈钢大锅。
整个空间的阔大把原本不小的物件弄得不成比例。
我和里昂都显得不成比例地小。
我环视周围,看见一个冰箱,一张餐桌和四把形状各异、新旧有别的椅子不着边际地搁置在空旷中。
里昂招呼我坐下,交待说那把白色椅子比较牢靠,也比较舒适。
他像主人一样走向冰箱,拉开门,眼睛在里面搜寻。
冰箱没有启动,里昂告诉我它即便启动也不会比这房子本身的温度低多少。
他在昏暗的冰箱里翻箱捣鼓了一阵,找到两捆芦笋。
走到远远的角落,消失在一块布门帘后面。
我发现在这房子内,从一处到另一处必须步行颇大的距离。
从冰箱到电炉至少得步行二十秒钟,而从我所坐的椅子到角落的布帘,就不能迈方步了,就得像里昂刚才那样小跑。
此时从布帘后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声音在光秃的墙壁与地面上飞溅,回音十分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