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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补玉山居”
之后,她有点害怕自己了。
她会如此乖顺地吃他一记闷亏?受了骗就算完了?她发现自己很专注地搓着手掌下麻将牌,把那一块块四方形从冷的捏成热的,然后狠狠抛出去。
她牌运不错,连赢了五把。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可怕,连拿张锡箔纸凑合成一个器具吸上几口的生命必须都淡去了。
直到一大口血冲出口腔,人们慌乱地叫着“云南白药”
,她才明白自己一直在忍耐,为了一个大图谋而忍耐。
她看着吐在地板上的血——她的忍耐是如此的血淋淋。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
看看抱她的这双手,它们真像干好事的手啊。
她闭起眼睛,让人们误认为她昏过去了吧。
进了屋子,关严了门。
他们这间屋的窗帘从来不打开。
但愿里面的秘密永远被保留在里面。
他正要直起身,把双手从她身子下抽出来,她喃喃地跟他说起话来。
都快死了的人,还不让她见见女儿吗?死不了的,放心吧。
真毒啊。
必须毒一点儿,不然无济于事,连那么毒的咒语都无济于事。
他从来没怀疑过她的意志糟过豆腐渣,一直坚信她做戏的本事,自己做戏就罢了,还难为几支筷子陪着她做戏。
一阵羞死人的停顿,她撒娇地嘟哝起来,请他原谅,原谅她的豆腐渣意志,原谅她做戏的本事。
他瞅她的眼睛柔和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在继续做戏。
她说他至少该让她知道女儿在哪个学校,好让她放心,即使她不是个人可她仍然是个母亲。
畜生野兽爬虫,母亲总归是母亲。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孩子暂时住在一个远亲家,请了三个老师每天给她私下授课,等到他们的局势稳定了,再去给孩子找合适的学校。
怪不得找了那么多个学校,也没找到孩子,反而把警察找来了。
她翻过身,和衣而眠。
至少在他看来,她疲惫得连衣服都脱不动就睡过去了。
他又回到棋牌室去,接着假扮正常人,找世俗之乐去了。
她看看表,晚上九点二十三分。
滑雪回来的年轻人都还在热腾腾的大炕上聊天贫嘴,还有几个人在歌房吼叫,消费白天没消费完的体力精力。
她走到院子里想到,都市人朝乡村蜂拥就像乡村人往都市跋涉一样荒诞,也是徒劳。
这里如此苦冷,都市人还要来假扮几天乡村人。
假如当年不赶乡村的时尚奔往都市,她也许会成另一个曾补玉,让都市和乡村在自己的院子里错位。
这时她站在厨房里面。
往右拐,面向窗子,再往左边一伸手,就摸到了一溜儿刀把。
第三把是她最中意的。
一步都没有错,因为她在白天就把一切都看好,计算出来了。
本来想假托上厕所溜出棋牌室,快速取下一把刀,藏到房间里,再回到牌桌上。
现在时间宽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