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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灰白的眉头攒起,鼻息沉重,毫不掩饰地投去了一个“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的眼神。
然纠结半晌,太乙真人终是未出言训斥,而是目光深邃,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平缓道:“你如今欠她的,是越来越多了。”
这一句声音不重,却仿若惊天巨石砸落地面,于哪吒脑中炸开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久远的记忆霎时如潮水般涌来——终南山天池境内,天寒地冻,玄冰反射出刺眼寒光,衬得姑娘那张白皙的鹅蛋脸愈发面无血色。
她年方十二,身姿娇小,穿着单薄素净的衣裳跪在渡世金莲的花骨朵前,鲜血如泉水一般顺着她纤细的玉指往外流。
周身寒冷刺骨,在花骨朵溢出耀目金光的那一刻,失血过多的她终是难以为继,缓缓倒在了冰面上。
自轩辕镜瞧见的这一幕太过骇动心神,哪怕经历了亘古绵长的岁月,也难以令人忘怀,每每想起,画面都鲜活得如临其境。
哪吒眼瞳骤缩,久违的扼喉之感再度袭来,让他内心如坠冰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家的三太子桀骜不羁,仿佛对三界众生皆无所畏惧。
可众人不知晓的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卸下那层冷情寡欲的伪装,他也会怀抱一壶清酒,因念及回忆中的佳人而眼眶湿润。
他誊抄过无数遍的经书只告诉他“天地氤氲,万物化醇”
,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忘却心爱的姑娘。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凡心一旦动了,哪怕封神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让九天之上多了一个伤怀人罢了。
自愁闷的思绪中缓缓抽离,哪吒放下揪在心口的手,对上太乙真人处变不惊的目光,沉声道:“不知师父……怎么看?”
这一句问得不清不楚,但因着曾经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师徒默契,太乙真人知晓他的意思。
李靖他可以毫不在乎,但自己对他有养育栽培之恩,教他习武,且将这两千多年来寻到的法器几乎全都传给了他。
可他如今得罪了天帝,兵权被夺,还失了法力,无论如何,也算是辜负了自己对他的期望。
所以,他一贯强硬的外表下其实早就忐忑不安,他想知道,师父到底会不会责怪他?太乙真人凝目不语,而越是沉默,哪吒内心的紧张便更甚一分。
眉宇间顿显几分少年浮躁,男人眼睫眨动,少顷,终是听对方爽朗一笑道:“女君给了你一千年修为,为师还能怎么看?”
一千年修为,三界之中多少人梦寐以求?梓菱此举,委实让太乙真人为之咋舌,愈发相信“缘分自有天定”
一说。
“你如今已经算是蓬莱的人了,大不了,就再也不回天庭了,为师这乾元山地大物博,出得起你的聘礼钱。”
老者神情真挚,说罢,惬意地捋了一把长须,瞧着确实像是肺腑之言。
并未料及师父能如此洒脱,霎时间,激动,感动与羞愧之情一齐涌上心头,哪吒薄唇轻抿,微微颤动,墨玉似的眸子里有细碎的光亮闪熠生辉。
他声线低沉温朗,一字一句道:“师父大恩大德,徒儿没齿难忘。”
太乙真人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打量了会儿对方,老者眼神微微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旋即,他缓声道:“当年向你隐瞒渡世金莲一事,虽说是受她所托,但为师也是存了私心的。”
“为师担心她对你的真情会动摇你封神的决心,”
太乙稍顿,“可如今想来,到底还是对月姝太残忍了些。”
“缘起缘灭,缘深缘浅,皆有定数。
当年你们二人有缘无分,今日能再续前缘,乃求之不得的福分,为师又怎会不谅解你呢?”
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老者眸中的愧疚显而易见。
可不过少顷,他便话锋一转,威肃道:“再说了,你一次又一次在定亲之前就夺了人家清白,到底还是为师的错,为师教导无方,又怎还会有脸面责怪你?”
哪吒:“……”
知晓师父是因金玉楼那事儿在揶揄自己,哪吒原本如山峦般此起彼伏的心绪骤然被噎得如坠平原,缓缓凝滞,简直百口莫辩。
他索性也不要脸了,直接道:“师父,青儿与我双修颇为内耗,您这儿可有灵丹妙药能助她调理身子?”
“……”